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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红日法王2(1 / 2)

风行烈早知她接着问的必是这他不想被问及的问题,凄然一叹道:“先师与庞斑于迎风峡一战中不幸落败,已归道山。”

谷凝清默然不动,好一会柔声道:“若海死时,你是否陪在他身旁?”

风行烈给勾起了伤心事,心中一酸,强忍着要掉下来的热泪,点头道:“行烈当时正在他身旁。”

谷凝清缓缓道:“他有什么话说?”

风行烈的热泪终忍不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仰天叹道:“先师说,到了这一刻,我才知道自己是如何寂寞,人生的道路是那样地难走,又是那样地使人黯然魂销。生离死别,悲欢哀乐,有谁明白我的苦痛?”

“哈……”谷凝清仰天一阵狂笑,又出奇平静地道:“生离死别、悲欢哀乐、生离死别、悲欢哀乐!若海啊若海,二十年前我便看透了你的痛苦,无论你扮作如何坚强,也瞒不过凝清这个最爱看蝶舞双双,在你心中是只懂做梦的小女孩。”

风行烈想起往事,唏嘘摇头,忽地记起一事,低声道:“行烈十七岁时,有日见到先师在书房内,欣赏着一幅绣着双蝶飞舞的精美刺绣,不知是否夫人之作?”

一直看似平静的谷凝清全身剧震,猛地转过身来,仍保持着盘膝的姿态,面向着风行烈道:“你说什么?”

风行烈终于看到她的容颜,只见她挂满了无声泪珠的清丽俏脸,双眼有如点漆,顾盼间使人魂销,不但不觉半分衰老,还多了谷倩莲没有成熟高贵的风韵,姿容之美,比之绝世无双的靳冰云也不逊色分毫。谷倩莲反变成了旁人,看看谷凝清,看看风行烈,也忍不住掉下了晶莹的泪珠。

风行烈情绪平复了点,脸上露出回忆的神情,道:“当时我问师父,这块刺绣是何家女子所制,师父罕有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没有答我,但在我离开书房时,却道,好花堪折直须折,行烈你要谨记我这句话,机会一错过了便永不回头。”

谷凝清闭上美目,全身剧震,喃喃道:“若海啊若海!当日只要你说一句话,凝清什么国仇家恨,复国大业,双修大法也可弃之如敝屣,但为何你竟吝啬不说呢?”言罢美目睁开,眼中闪着兴奋的神色,但瞬间又被悲痛替代,如此悲喜交替,最后转身向墙壁,轻轻道:“倩莲你带风公子走吧!”

谷倩莲急道:“夫人!我还有重要话儿想说!”

双修夫人谷凝清柔声道:“走吧!无论什么话,我都不想听。”

谷倩莲听出她语气中的坚决,吐了吐小舌头,向风行烈使了个眼色,悄悄退出静室外,顺手掩上了门。风行烈跟在她背后,问道:“现在是否应立即赶回双修府去?”

谷倩莲摇摇头,转身向着静室道:“夫人,倩莲和行烈候在屋外,到夫人肯听我说话时,再召我们进去吧!”言罢向风行烈扮了个俏皮的鬼脸,伸手指了指插在发髻处的小木槌,表示在这里不用怕再给谷凝清当活靶般掷来东西了。风行烈哑然失笑,又禁不住大皱眉头,也不知要等到何时,才会被“召见”。念头未已,一粒豆大的雨打在脸上,接着大雨哗啦啦地落下来。

一艘中型的风帆在黑夜里沿江而下,坐在船头的是黑榜的无敌高手“覆雨剑”浪翻云,和“酒神”左伯颜之女左诗。

左诗喝完手上那杯酒,微笑道:“这酒很适合我,浓而不烈,醇香可口,多喝两杯也不会醉。”

这时风帆刚到九江府,浪翻云看着泊在岸旁过夜的陈令方那艘官船,淡然一笑道:“可惜要赶路,否则我可向老陈多借两坛酒,让诗儿你喝个痛快。”

左诗低头轻笑道:“哈!老陈!”显是感到浪翻云说得有趣。

眼看风帆转眼要越过渡头,负责操舟的怒蛟帮大头目范豹走了过来道:“浪首座!小人有事请示。”这范豹数日前奉命到达武昌,乃帮中年轻帮众里的特级好手,有独立应付大事的能力。这次能为浪翻云出力,更是小心翼翼,不敢有失。

浪翻云和声道:“是否因天色转坏,所以你想泊向渡头,待风雨过后再起航。”接着望向左诗,想起她可能受不起风浪,点头道:“看来只好如此!”范豹领命去了。

帆船往下游的渡头泊去。左诗鼓掌笑道:“上天注定诗儿有酒喝了!”

刚才浪翻云只是顺口说说,想不到左诗却认真起来,看着她小女儿的情态,又首次亲昵地自称诗儿,对比起她以往楚楚带愁的神情,真是欲拒无从,遂长身而起,离船掠往岸旁,大笑道:“以酒赏雨,只是这念头已使人心动,诗儿乖乖待在这里,等待老陈的美酒。”

左诗有点失望叫道:“你不带我去吗?”浪翻云早消失在岸旁的暗黑里。

双修夫人谷凝清的声音从静室内传出来道:“小精灵你还不带风公子进来?”

谷倩莲大喜,拉着风行烈逃离风雨,进入室内。

谷凝清早转过身来,神色平静,道:“小精灵自幼给我和小女宠坏了,害公子你受了风雨,真是抱歉!”

风行烈想不到谷凝清变得如此亲切,连说不要紧。谷倩莲看着他头发脸上的水珠,“噗哧”笑了出来。风行烈愤然往她望去,只见半湿的衣衫紧贴在她身上,将曼妙的曲线显露无遗,颇想多看两眼,但在谷凝清灼灼目光下,唯有视而不见,收回目光,可是谷倩莲动人的线条,已深印在脑海里,心中暗叹一声,自己是不是对靳冰云用情不够深,为何和谷倩莲在一起时,对靳冰云那爱恨难分的感情,像淡了许多似的。

谷凝清冷冷道:“小精灵,你若不乘机把话说出来,我会将你再赶出去!”

谷倩莲装出惶恐的姿态,乖乖应是,低声道:“他快来了!”

谷凝清一震道:“他?”

谷倩莲点头道:“就是他!”

风行烈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究竟是谁?

谷凝清美目灵光闪闪,沉声道:“你不要骗我,他怎敢来?难道不怕我杀了他吗?当年我曾说过,若他回来,我定会杀了他。”

谷倩莲神态恢复平时的精灵活泼,嘻嘻一笑道:“不用夫人动手,自有人会杀他。”

谷凝清娇躯轻颤,眼中闪过关切的神色,一呆道:“谁想杀他?谁杀得了他?”

风行烈猛然惊醒,已知道两人说的“他”正是八派联盟的头号种子高手不舍大师,那封由谷倩莲代双修公主交给不舍的信,便称不舍为“宗道父亲大人”,不言可知不舍正是眼前双修夫人的夫婿,想不到这超尘脱俗的高僧,竟有这么一段纠缠不清的情缘冤孽。

谷凝清显然对不舍亦是爱恨难分,自己既要杀他,但当听到别人要杀他时又担心起来。风行烈同时想到不要看谷倩莲诈痴扮呆,其实心思细密,单从方夜羽公然派人来犯双修府,看出其中一招用意是要引不舍孤身前来,加以扑杀。因为这是私人之事,不舍势不能、也不愿意发动八派来助双修府,所以此计确是毒辣周详。

谷倩莲叹了一口气道:“夫人尘心已了,最好不要听任何有关这假和尚的事,也不要理双修府的存亡,以免扰乱了清修之心。”

谷凝清怒哼一声,手一闪,果然抓起那木鱼,眼看要掷向谷倩莲,忽又改变主意,纳入怀内,幽幽一叹道:“小精灵你若不想我知道这事,为何又要来告诉我,你若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这个木鱼会掷在你额上,坏了你那讨人喜欢的脸蛋儿。”

谷倩莲嘻嘻一笑,竟闪到风行烈身后,娇嗲地道:“夫人你说过不会和厉若海的徒儿动手的,你若要伤我,行烈自会保护我,你便要和他动手了,所以你是伤不到我的。”

风行烈大惑不解,谷倩莲刚才对谷凝清仍是战战兢兢,唯恐开罪了她,乖得不能再乖,为何现在却来个大转变,竟施出拿手绝技,耍弄起谷凝清来。

谷凝清不单没有发怒,还露出见面以来第一丝笑意,摇头叹道:“你这小鬼头,一点没有长进,姿仙难道对你一直不加管教?”

风行烈至此恍然大悟,谷倩莲实在厉害至极点,先以厉若海的死讯将谷凝清防守森严的感情堡垒冲破一个缺口,自己也恁地合作,告诉了谷凝清厉若海心中并非全没有她的影子,使这风华绝代的女子的心死灰复燃,接着以不舍为引,对那已破开的缺口再加冲击,现在又以自己一向的顽皮捣蛋,勾起谷凝清想起昔日双修府的岁月,步步进逼,确是高明的心理战术。

谷倩莲躲在风行烈背后道:“夫人不要想以温和的态度引我出来,你的小精灵不会上当的。”

谷凝清有点啼笑皆非,向风行烈道:“你若不好好管束她,将来有得你受。”

风行烈脸皮一红,不知应怎样答她,忽地背脊痒痒的,原来谷倩莲以手指在他背上写字。他自然全神注意。谷倩莲写得很慢,先写了个“女”字,然后在右旁写个“家”字,合起来就是“嫁”。风行烈以为她在提示自己应和谷凝清说些什么话,或提及什么事,感到是个“嫁”字后,知道必有下文,为了不想给谷凝清看破,随口道:“夫人为何不在双修府静修,那处风光不是更胜这里吗?”

这时谷倩莲又写了另一字,竟是个“你”字,合起来就是“嫁你”。风行烈明知谷倩莲既胆大包天,又对他情深一片,势想不到她在这种情形下对自己坦白示爱,脑际轰然一震,迷糊间隐隐听到谷凝清答道:“伤心地怎留得住伤心人,谷凝清但愿自己从未存在过。”

谷倩莲从风行烈背后窜了出来,俏脸红扑扑的,看也不敢看风行烈,向谷凝清道:“夫人恢复正常了!”

谷凝清美目一瞪,手一扬,木鱼化作一道黑影,刹那间来至谷倩莲头顶处。“噗!”一声轻响,木鱼撞在谷倩莲仍**髻内的木槌头上,木鱼和槌头同时撞成碎粉,但剩下的槌杆却动也没有动。粉屑撒下,谷倩莲吁出一口凉气,两眼翻上去,犹有余悸地看着头上劫后的余景。

谷凝清叹道:“小精灵你若想我回到双修府去,是枉费心机,我谷凝清有生一日,绝不回到那里去。”

谷倩莲大有深意地瞟了风行烈一眼,向谷凝清道:“这个好商量得很,倩莲今日来见夫人,并不是想求夫人回府,而是……”再瞟了风行烈一眼,才道:“倩莲只是想夫人阻止小姐重蹈夫人昔日的覆辙。”

风行烈暗叫不好,谷倩莲现在所说的事,隐隐似与自己有着关联,这俏皮女诡计多端,又懂装神弄鬼,自己真不是她对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对方绝不会害他,不过只是这点并不能使他释怀。

谷凝清愕然道:“我怎可叫自己的女儿违抗先王的遗命?”

风行烈也是智慧灵通的人,想起谷凝清先前提到复国大业,现在又不称先祖而称先王,已约略猜到双修府可能是某国的贵胄遗民,落难至此,甚至以双修大法招婿,也是与复国之事有关。不由更留心细看谷凝清,只见她轮廓清楚分明,鼻梁比之一般中原女子特别高挺,双目澄蓝深邃,先前还以为是她双修心法的独有现象,现在却想到她可能带着塞外民族的血统。难怪谷倩莲如此爽直大胆,原来习染了塞外浪漫多情的风气,在中原人看来自是惊世骇俗。

谷倩莲转向他盈盈笑道:“风公子请退避一会,倩莲要和夫人说几句私话,待会再详细向公子禀上。”

风行烈哭笑不得,轻叹摇头,向双修夫人谷凝清施礼后,退出室外去。

浪翻云沿岸飞掠,见到陈令方的官船灯火通明,禁不住奇怪起来。陈令方一家大小平日养尊处优,当不惯舟船之苦,但看情形,却没有登岸度宿。况且以陈令方的身份,地方州府官员巴结唯恐不及,怎会不邀请他们回府以盛情款待,其中必有原因,心中一动,登上一所民房瓦顶,遥遥望去。只见官船岸旁守着百多名官兵,防卫森严。浪翻云心中暗笑,自己和左诗一句戏言,想不到引来如此局面,唯今之计,只有神不知鬼不觉,摸上船去,偷他两坛好酒,再悄悄退出来。想不到自己昨夜刚做完“明贼”,今夜却要做“暗贼”,这样下去,偷鸡摸狗的贼勾当必定愈来愈高明。打定主意,到附近摘了几支粗树支,除去多余支叶,来到下游远处,大鸟腾空般飞向江里,掷出粗支,凌空提气,一个翻身,往前飞掠,点在粗支上,“嗖”一声贴着水面前掠,再抛出另一粗支,借点力度鬼魅般沿着水面,来到官船旁江上的暗黑处。

官船旁泊着三艘快艇,都是灯火明亮,布满把守的兵丁,官船上亦隐见守卫的人。至此浪翻云再无疑问,知道陈令方必是刚接到有人要暗害他的消息,否则没有理由之前还登楼喝酒,现在却作出如此大阵仗的防卫布置。要知若要暗杀陈令方,最不智莫如在大江上进行,因为这种官船亦是大明的战船,有坚强的攻防能力,一般高手若要驾舟明来,恐怕未上船便被击沉,空有一身武功也无所施其技,所以最佳的时刻,莫如趁船泊岸时进行偷袭。这时他也不由有点为陈令方担心,因为对方不来则已,若来必会有足够能力破开封锁,进行刺杀。官兵看去虽是人多势众、威风凛凛,可惜却缺乏高手,应付不了敌人作“点”的强攻。若对方目标只是陈令方一人,他就更危险了。想到这里,一沉气,没入江水里。

当他再冒起头来时,已潜过了船底,来到船头处。浪翻云施出天视地听之术,不一会已对船上江上岸旁的形势了然于胸,双掌运劲,吸盘般吸着船身,倏忽间壁虎般由船身的暗影处爬了上去,来到船头边缘处。天下间的“盗贼”里,除了盗贼之王范良极外,恐怕没有人能以这样高明的身法神不知鬼不觉登上船去,既能避开灯光的照明,又能借船身的斜度,避开甲板上的监视。浪翻云当然不会贸然翻上警戒森严的甲板上,他将耳朵贴在船身上,凝聚耳力,瞬间整艘船里里外外的所有声响,尽收耳底。

换了一般耳目特灵的高手,纵能听到由船身传来的各种声音,最多也是音质音量轻重不同,但像浪翻云,又或以盗听名震天下的范良极这类级数的高手,耳目之灵到了超凡入圣之境,可以将收进耳内的声音重组,形成一个声音的空间,一个音场,借之定出声音的关系和位置。所以一听之下,浪翻云对船上的防守形势,已了然在胸。两个人的足音由远而近,最后来到头顶处。浪翻云精气内收,避免对方中有天生特别敏锐触觉者,“感”到他的存在。

头上甲板处传来一阵得意的男人轻笑声,跟着低声道:“陈老鬼的面子真大,一句话传过去,那小府官连家中守茅厕的兵也调来保护他。”

另一人压低声音道:“真不明白上头打的是什么主意,既要老大杀人又要放出风声,让人防备。”

之前那人道:“不要胡思乱想了,只看陈令方尚未被召上京前,我们三人便给巧妙地安排当起陈令方的护院来,当知上头计划周详,每一步必有后面的原因,我们依计行事便成。”接着低笑道:“区区一营官兵,怎能阻挡我们八友杀几个饭桶护院和孺子妇人。哈!”接着两人话题一转,纵谈着苏杭一带哪个窑子里的姑娘**功夫最好,愈说愈是不堪。

这时方被杀,必乃惊动到朱元璋的大事,其中当涉及京师错综复杂的权力斗争,掀起轩然大波,甚至有人因而担上责任,设计此阴谋者可谓毒辣之极。

浪翻云心中叹了一口气,若非陈令方和他有一“酒”之情,这种官场的斗争他绝没有兴趣去管,但现在却不能不理,便当作是用来换酒的报酬好了。立定主意,先迅速往上一望,记住两人模样后,往横移去,对于此两人的身份,早已有点眉目。他在船壁爬行的速度比壁虎还要灵敏快捷,眨眼间到了船侧靠岸这边。他不取靠江那边而取靠岸这边,完全是为了捕捉一般人心理上的弱点。因为靠江那三艘小艇,必会全神留意江上和船侧的一动一静,以防有人由江中攀上船去;反之岸上的守兵,留神的自是防止有人从岸上接近,于是疏忽了官船这边的形势,更没有那么全神贯注。

就在浪翻云快要进入灯火集中处,在光晕的外缘区域,浪翻云探头往甲板上望去。灯火通明下,船舱入口处站了四名卫兵和三名护院打扮的人物,正在低声交谈。浪翻云微微一笑,泥鳅般游上甲板,贴着甲板一闪,滑到舱侧一堆粗索杂物里,其中一个护院似有所觉,往这边望来时,浪翻云早影踪全杳。护院不以为意,继续交谈。

浪翻云心中暗凛,知道此人武功相当不错,绝非屈于护院之流。原来一般人的视线虽只能看着一处地方,但眼侧的余光却可感应得到任何在视域内出现的东西。武人经刻苦锻炼后,余光的敏锐比普通人强胜以倍数计,浪翻云窜出的角度,取的是那几个人余光不及之处,岂知这人也能感应得到,由此可推出他的武功深浅。亦因此知道此人当是刚才两人所说三个内奸之一,于是又记着他的样貌。

船尾处整齐步声传来,显是巡船的卫兵要往这里来。对于船舰的结构,浪翻云这自幼在湖里江上长大的人,绝无疑问是个专家,想也不想,贴舱壁游上甲板面二层舱楼的最上一层,由其中一个敞开的窗翻了进去。室内正如他进来前觉察到那样,并没有人,不过看布置和钻进鼻孔的淡淡幽香,当知这是一个女子的房间,只不知是陈令方的妻妾或是女儿居所。室内一片黑暗,只从窗外透进了点灯光,不过对浪翻云的锐目当然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卫兵由窗下船侧甲板巡过的同时,轻盈的足音在房外响起。浪翻云听出来者只有一人,不慌不忙,退在门旁。门开。一个身段修长美好的女子走了进来。她关门时,浪翻云闪到她身后,当她关好门,再转过来时,浪翻云又已到了她背后。不要说那女子不懂武功,在这种光线下,纵使是江湖好手,除非达到了黑榜级高手的段数,否则休想能发觉连体温也可以控制自如的浪翻云些微影迹。

女子心不在焉地走到房中,站在黑暗里,像是满怀心事的样子,不要说是浪翻云,就算有个普通人站在她背后她也不会知道。浪翻云正想乘机拉门闪出去,女子忽地往后退过来。浪翻云眉头大皱,随着往后移去,否则保证软玉温香,抱个满怀。岂知女子直往后退,看来不碰上房壁,也不会停下来。浪翻云当然不能从她左右侧旁闪出去,唯有退至贴墙时,往上升起,用手掌发劲将自己悬空吊在房顶,还要曲起双腿,以免对方撞在他的脚上。女子直退至背贴房壁,无力地靠在壁上。

浪翻云低头望去,只见此女明艳照人,媚态横生,身材又极为惹火,看来是陈令方的姬妾,禁不住暗赞陈令方艳福齐天。女子合上眼睛,睫毛一阵抖动,两颗亮晶晶的泪珠掉了下来,香肩轻轻**,作着无声的饮泣。浪翻云怜意大生,不过这等官宦家族内的事,谁也管不来,趁着对方闭上眼睛,又迷失在悲哀的情绪里,他无声无息地跃往门旁,留心听了听,才开门关门,到了外面的长廊里,两边壁上挂了几盏风灯,照得走廊明如白昼。

“嚓!”廊道两边十扇门其中之一被推了开来,眼看有人要走出来,在这样的光线下,连只苍蝇都逃不过别人的眼睛,何况是浪翻云如此轩昂的一条汉子。浪翻云不慌不忙,耳听八方,抢前两步,推开了右侧那扇门,避了进去。房内几上点了一盏昏暗的油灯,**垂下的蚊帐里一个小孩拥被酣睡,脸向着浪翻云这边,五官端正,目秀眉清。浪翻云心中称奇,这类官宦之后,最是娇生惯养,肯独宿者绝无仅有,只从这点可看出这小孩颇为特别。

轻巧的足音在外面响起,一名女子的声音道:“这次有得那骚狐狸受了,看老爷还要不要再宠她。”

另一女子道:“跌伤个脚夫有什么大不了,她偏要帮人包扎,肯定是春心动了,想摸摸其他男人。”

步声远去,接着是门户开关的声音,走廊外沉寂下来。浪翻云一听已知究竟,刚才暗室垂泪的女子必是最得陈令方宠爱,故招来其他姬妾之忌,什么事都拿来攻击她,心中怜意大生,但却是有心无力,也没有那种闲暇去管别人的家事。

蚊帐内微光一闪,浪翻云知道是眼睛张开的亮光,暗叫不妙,往前抢去,掀帐而入,大手伸出,恰好将那醒过来张口要叫的小孩那张小嘴巴掩个正着。孩子挣了一挣,知道敌不过浪翻云的力量,出奇地平静下来,只用一双大眼盯着浪翻云。浪翻云柔声道:“我是你爹的朋友,这次来是帮助你们,你相信我吗?”孩子呆望着他,也不知信还是不信。

浪翻云眼中射出怜爱的神色,微微笑道:“我放开掩着你小嘴的手,你会叫吗?”孩子坚决地摇了摇头。

浪翻云赞赏地点头,松开了手。小孩急速呼吸了几口,轻轻道:“我知道叔叔你不是坏人派来的。”

这次轮到浪翻云大为奇怪,小孩看来年不过十二三岁,为何会有如此高明眼力,问道:“你凭什么知道?说来给我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