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惠王按着自己的伤口,痛苦地看着让墨,久久不语,反而是让墨宛如得了失心疯:“你以为你做的很干净?你以为换张脸我就认不出你了?我处心积虑在你身边蛰伏那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天。”
周惠王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咳出了血沫子,然后调整了一番令他稍微舒服的姿势,眼神里已经回复到了那冰冷到要冻结万物的光芒:“你要我死的话,又何必等到这一天。”
周惠王是全身心地信赖让墨,当然这种信任最主要的还是基于他们满满的情意,所以让墨如果要害他,早在之前就可以下手了,何必要费尽心思到这一步。
让墨摇了摇头,冷笑道:“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样的死法与你而言,未免太轻松了些。”
周惠王蹙着眉疑惑:“我倒是不知,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要你这样苦大仇深,甚至不惜假装与我恩爱数年,可若硬说是假装的,我又全然不信,有些东西,不是可以装出来的,也正是因此,我才对你万般信任。”
让墨闻言自嘲地笑了两声:“有些东西不是可以装出来的?你欺骗瑶家,欺骗映月的时候,装的又何止是一个真?”
周惠王越发蹙眉表示不解:“原是这等陈年旧事,我以为,你从来没在意过。”
闻言让墨的眼神里陡然迸射了凶狠的精光:“没在意过?怎么可能没在意过?我从小受师父恩惠,得他教导方才长大,小师妹对你又是全心全意,可是你呢?你竟然亲自下旨让她嫁给萧绎为妾,你可知道,她过得一点也不开心,你可知道,她死的时候,是带着……”
说到后来,让墨喉咙里似乎涌上了无限酸意,抬起头调整了半晌情绪方才继续说下去:“这也就算了,可是你为何,一定要灭了瑶家呢?就算是为了这片幻境的钥匙,可是这一代的瑶家已无男丁,若你肯好好对她,那钥匙最终还是要落在你手里的啊。”
让墨说到这里,再也没有说下去,而我看着与平时大为不同的让墨,觉得此时的他就好似被一负心人伤害的小女人,如今这是来复仇了。
周惠王抬起眸子,眼神里却是出奇地冷静,半晌,他才开口缓缓地问他:“你,到底是谁?”
话音一落,不光是让墨吃了一惊,就连我们这些外人,都是懵了许久。
周惠王的眼里此时只有让墨,自然不会顾忌我们,他继续开口缓缓地问道:“你,不是墨。”
让墨张着嘴难以置信地倒退了几步,方才稳住身形:“你,你胡说……”可是底气却没有之前那般足了。
周惠王眼里柔情和冰冷交替着闪烁:“你说得太多,终究是出卖了自己。你不知道吧,一把火灭了瑶家全家的,并非是孤,而是他自己。”
听闻这句话,让墨的唇畔瞬间失了血色,无力地倒了下来,看过去似乎受了比周惠王还要严重的伤。他不断地摇头呢喃着“不会的”,可是两行清泪却是犹如决堤一般怎么都止不住。
周惠王又是咳嗽了两声,随后散发出了强大的气势和威压逼向“让墨”:“我不管你是谁,说,墨在哪里?”
“让墨”忧伤地扯出一抹无奈的苦笑:“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骗我?我不会信你的,师兄他,师兄他怎么可能如此大逆不道,怎么可能背弃师门?是他,亲口告诉我的呀,怎么可能,怎么会呢?”说着,他的眼眸里已经无助地涌出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水泽,即便双手捂着脸,都已经抵挡不住水泽的泛滥。
周惠王的眼神陡然瞪大,犹如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张着嘴嗫喏着问道:“映,映月?”
“让墨”冷眼看着周惠王,眼神里充斥着诡异的眸光:“你的演技,总是这样的如火纯清。已经上当受骗过一次,又怎会,还有第二次?”我知道“让墨”是不信周惠王的,可是我却突然想到了最先的那一个梦,在火光弥漫的夜晚,让墨玄黑色的身影不相符地出现在火光之中,冷眸闪烁,只有着无尽的黑暗。
周惠王看着“让墨”突然悟出了一丝清明轻轻地笑了:“没想到,他爱你深到如斯地步。为了你,甘愿化为那凶残的魔鬼。可是却也为了你,自甘丢了性命。”
“让墨”横眉冷竖怒斥道:“不要说了,你知道什么?师兄是为了成全我,为了瑶家的复仇大业,方才牺牲了自己。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这个冷血君主。”
……
十里火光,漫天四射。没有惨叫,没有哀鸣,有的只是望不到边际的火光以及那隐入黑夜的滚滚浓烟。瑶家上下五百多人口,在一夜之间皆无生还。世人直叹瑶家家主瑶晟堂堂一代国师,有着瑶家先天的预言秘术能力,却未曾算到瑶家灭绝的这一天。
可是,瑶晟其实早就看透这一切。奈何,天机尚可窥,却不可改。
当让墨的长剑刺穿他的身体的时候,他只是浅笑地告诉他:“徒儿,相信为师,很快,你很快就会来陪为师了。”
让墨嗤之以鼻:“安心去吧,徒儿会照顾好小师妹的。”
瑶晟没有回答他,依旧浅浅地笑着。让墨讨厌这个笑容,就似乎他的师父早就洞悉一切,而他却像个跳梁小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