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龙远远地望着,只能看出此人并不是魂灵,而是活人,其他的还看不出端倪,估计正是此人破了自己的屏障,进入了这本来只有魂魄才能到达的所在。
排在烛龙身前的魂灵一个个地恭敬向前,都希望能得此人一顾。他们都听闻,只要此人睁眼看你,就代表通过了测试,继而会赠予神力,让你起死回生。
烛龙眼见那些魂灵上前诚心跪拜,却没有一个能令那白衣人开眼。其中一高个汉子在苦苦哀求未果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烛龙大神,我本也神力高超,救人无数,却受族中小人迫害,无辜惨死。我如今只求大神给我片刻光阴,让我重返世间。只要能让我手刃恶徒,我马上就散去神力,归于天地,绝无怨言。”说着他重重叩首。
可惜他这一番言辞并未打动白衣人,这高个汉子见“烛龙大神”没有回应,忍不住又大声申诉了一遍自己的遭遇,看这样子是非要喊得白衣人睁眼不可。就在他的语调越来越激越之时,就见那白衣人一挥袖,他一声惊呼,竟然被迫倒飞而起,转眼间不见了踪迹。
这一下,众魂灵皆惴惴不安,不敢出声了。
“我已再三言明,欲求重生者,不得抱怨,无须申诉,只能接受,尔等可明白?”淡淡的声音响起,却似有无限威压扩散开去,直到这黑暗之地的每一处。
好厉害呀,烛龙,这个人不简单呢。”
烛龙知道蓝蓝说得不错,此人的神力能到如此地步,不容小觑。
在那高个汉子之后,所有魂灵都战战兢兢地依次而过,再也不敢言语。
终于轮到了烛龙。烛龙并不言语,只是负手看着那人。众人皆以为不会有奇迹发生,于是催促着他赶紧走。就在此时,那白衣人抬手制止了众人,随后缓缓睁开了眼。
“你为何在此?”清冷的声音传来。
难道他看出了自己并非魂魄?烛龙暗忖,这人倒是有几分眼力。
但烛龙面上不露,答道:“求重生。”
“你并未死去,求何重生?”那人不紧不慢地又道。
话音一落,众魂灵一阵喧哗,他们没有料到竟然有活人敢来此处。活人在此地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就会神力大损,危及性命。
他们聚拢过来把烛龙围在当中,渐渐逼近。这是他们天大的秘密,绝不能让人泄露出去,这是“烛龙”大神一开始就交代的。
烛龙见魂灵们聚集,个个不怀好意,立即凝神防备,虽然他自己无惧,但还有蓝蓝。那人见此情状,又一抬手,魂灵们勉强安静下来。
“我是活人,你亦是,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烛龙一笑。
“吾代表烛龙。”
“嗯?你再说一次,你是谁?”烛龙眉头一皱,扬声问道。
“再说几次都是一样的!”说完,那人猛然站起,大袖一挥,遽然听到一声龙吟,就见一龙首蛇身的黑色虚影逶迤而来。它经行之处,所有人跪伏于地,口呼“大神”,不敢抬头。
那巨蛇来到这人身后,昂然立起。那人一纵,竟站到龙首之上,睥睨四方,神威赫赫。
烛龙丝毫不为所动。胸前的蓝蓝却忍不住跳了出来,一展双翅,高声道:“大家不要被他骗了,他是假的。真正的烛龙睁眼为昼,闭眼为夜,呼气成雪,吸气为暑,又怎么会在此处赐人起死回生?”
众魂灵一听她的言语,一时愣住,而后开始议论纷纷。
“大家都没有见过真正的烛龙大神,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其中有个魂灵高声质问。
“因为他才是真正的烛龙!”蓝蓝腾空而上,盘旋于烛龙上方,大声说道。
此言一出,众魂灵齐齐后退,惊疑不定。
烛龙一见身份暴露便不再多言。他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但身后猛然现出赤色蛇影,巨尾甩动,威压释出,一瞬间仿佛有狂风袭来,压得众魂灵抬不起头。
那白衣人显然没有想到有此变故,神色微变,又提高声音说道:“休得胡言,我才是烛龙,令你们起死回生的大神。”
一句话把神色不定的众魂灵又稳住了,是呀,只有眼前的大神才能赐予他们重生的力量,这是他们亲眼所见的。
眼看着刚才退后的魂灵们又渐渐聚拢,蓝蓝的双翅绽放出蓝色光华:“跟你们说了他是个骗子,你们怎么不相信呀?”
“蓝蓝,回来。”烛龙伸手召回蓝蓝,让她停在自己肩上,“无事,我们既然来了,他们总要相信。”
“好,有胆魄,我就教你认清现实。这里是钟山,还有万千魂灵,你我动手于此地有损,敢不敢跟我去另一个地方较量?”那白衣人对烛龙道。
“有何不敢?”
烛龙话音刚落,就见眼前之景倏忽变幻。一片蓝色汪洋望不到边,天边还有白雾升腾,水天相接之处云气弥漫,似真似幻。原来他们是来到了海上。
“你说你是烛龙,可有证据?”那白衣人忽然问道。
烛龙还以为换个地方就要大打出手,正凝神戒备,却不想有此一问。此人倒是有些奇怪,语气也与刚才不同,像是换了个人。
“这么说你承认自己是假的咯?”蓝蓝倒是嘴快,马上反问道。
“你是何人?”那人疑惑地问。
“我是烛龙的妹妹,烛凤。”蓝蓝张嘴就来。
烛龙:……
那人显然吃了一惊:“从未听说烛龙大神还有妹妹,还敢说你们是真的?!”
烛龙上前出声:“我确是烛龙,她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说罢,他抬手上指,巨大的蛇躯出现在半空,人面蛇身,浑身赤红。眼见那巨蛇越长越长,越来越大,转眼间就占据了整个海天之间,满眼皆是巨大的鳞片,之后便传来“咔嚓咔嚓”的细微之声。
“怎样,你还不相信吗?再等片刻,你这幻境的屏障就要碎了。”烛龙平静地说道。
“你……你真是烛龙大神?”白衣人惊疑不定。
烛龙并不多言,那条巨蛇身躯再伸长,整个屏障遍布裂缝,摇摇欲坠。
“请您停手,烛龙大神。”那人终于出声,同时躬下身来。
“你这人倒是奇怪,这么快就认输了,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蓝蓝疑道。
“因为我一直等待着真正的烛龙大神。”白衣人站起身来。
说完,他在这片海正中盘腿坐下,周身莹莹白光又起,逐渐弥漫开去,比刚才更甚。在一片白光之中,外面的屏障逐渐产生了变化,变成了有实质的东西,其上还出现了一道一道的纹理,延伸至一个中心——那白衣人。
等到白雾散去,蓝蓝向外张望,发现他们站在一个巨大的白色花瓣似的东西里。
“我们在一个巨大的贝壳里面。”烛龙告诉她。
原来他们看到的整个屏障都是贝壳,其中自成天地,能容纳海天,烛龙亦未曾见过这种场景。蓝蓝听烛龙这样一说,好奇地伸手想去碰那贝壳的边缘,谁知听到白衣人说:“姑娘请慢动手。”
蓝蓝吓了一跳,忙缩手回头去看,却见白衣人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周身被一层似有似无的珠光色光环笼罩,就像一颗……
“一颗珍珠。”烛龙开口道。
“这是我的本体,让你们见笑了。”那白衣人言道。
“原来你是一只大贝壳呀。”蓝蓝吃惊地说道。
“所以我们所见的一切皆为你所造的幻象?”烛龙看到他的本体,若有所悟。
“不错,大神慧眼。”那白衣人颔首道。
蓝蓝却有些糊涂。于是烛龙解释道,大贝一族生于海中,性情温和,与世无争。他们之中的优异者可凭空创造幻境,几可乱真,一般人很难分辨。他们一族也依仗这项异能在大荒安稳度日。
“只是你们一族本就少见,又生活在海中,怎么来到了这钟山之底?”烛龙又问道。
“这正是我要等待真正的烛龙大神的原因。因为我被人困于此。”说完,那白衣人把手伸出大袖,却见右手被一条若隐若现的绳子锁住,之前隐于袖中才没有被他们发现。
蓝蓝惊呼一声,看这人的眼神顿时变得不同。烛龙细看那绳子,认定此非寻常之物。
他心中一动,问道:“是谁把你锁在此处,又让你做这些?”
“果然一切都瞒不过您的双眼。”那白衣人又躬身一揖,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