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情景并未出现。等蓝蓝再次出现,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她独自一个犹犹豫豫地飞了过来。
“怎么了?”烛龙问她,看得出来她不太高兴。
“他们……他们都不肯来……”蓝蓝小声说道。
烛龙问她:“为何?”
“他们……他们说你是大神,一个喷嚏就能地动山摇,大家都不敢和你做朋友。”蓝蓝低着头小声说,“他们还告诉我,让我也离你远一点。你……你是大神吗?”她又有些紧张地仰起头,眼睛瞪得溜圆。
烛龙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是的,我是。”
蓝蓝愣了一会儿才有些呆呆地说:“可我只是一只杜鹃。”
“那你还要跟我做朋友吗?”烛龙依旧笑着伸出手。
小鸟抬起头看着眼前之人的眼睛,那双眼睛里仍然盛满温情,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
“要的。”她展翅落到他手心,“没关系,我做你的朋友。”
“好。”
虽然只是一只小鸟,但这是我的第一个朋友,那就再晚点回去,烛龙又想。
从那日起,烛龙和小小的蓝蓝一起四处游历。彼时的昆仑许多地方还是无主之地,他们一路行过,给那些还没有名字的山山水水起名,欣赏美景,当然也品尝美味。
神族既被称为神人就可以随心变化,虽然烛龙更喜欢自己原本的模样,但他的原身实在太过庞大,因此很少展露。蓝蓝却不一样,总想早点化为人形。
“你这个样子也很好,没必要那么着急化形。”烛龙对她说。
“可是我不太喜欢和别人不一样。”蓝蓝低着头。
烛龙有些奇怪:“你哪里与别人不同了?虽然那天你的家人散得快,但是我看着都差不多。”
蓝蓝扇动翅膀转了个圈,站在他的鼻尖上:“我是蓝色的,只有我是蓝色的!他们都是灰色的。”
烛龙不以为然:“然后呢?”
小杜鹃着急起来:“我大姐、二姐、三姐、大哥、二哥、三哥……”
“打住,说重点。”烛龙插嘴道。相处久了,蓝蓝话痨的本性逐渐暴露。
“我们一家子都是灰色的,只有我是蓝色的,这难道不奇怪吗?”小杜鹃急急说道。
“这不正好显出你的独一无二?就像我一样。我从来没有见过第二条烛龙,但这又有什么关系?”难得找到一处宽阔的山谷,烛龙横卧其中把它填满,惬意地拍了拍尾巴。也许是之前习惯了,烛龙总想找个地方躺平。
“那是因为你是大神,当然无所谓了,可我只是只鸟儿。”蓝蓝低下头。
“一只绝无仅有的蓝色杜鹃,不好吗?”烛龙说着还想翻个身,但他要翻身就会天摇地动,于是他稍稍侧了侧身,两旁高山上的泥土和砂石开始落下,他只得作罢。
“你这样的只有一个,我也只有一个,所以我们才能成为朋友,你当时是这样想的吧?”烛龙继续问道。
“原来你知道。”蓝蓝有些不好意思。
“我一开始没有注意,后来就想明白了。再说了,你看,当大神也没啥好的,整天只能在一个地方趴着。当只小鸟也没什么不好,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烛龙懒洋洋地说着,没太把蓝蓝这事当回事。
难得找块地儿能躺平,烛龙有些犯困。这山谷虽然把他卡得纹丝不动,但好歹还是伸直了身子,于是他的眼皮开始往下掉。
“哎,你可不能睡呀,睡着了天就黑了呀!”蓝蓝一看他这样,立马忘记了刚才的话题,大声朝烛龙喊道。
可大神就是大神,瞌睡来了无人能挡,眼看着那眼皮就要耷拉下来,蓝蓝一着急,用嘴一叼,生生把一边眼皮拉住了!
“嘶——”烛龙觉得自己的一只眼睛像被什么扎了一下,虽然是大神,但眼皮还是脆弱的,架不住东西扎,于是猛然睁开。
蓝蓝见他睁开了眼,又落回到他的鼻尖上。一蛇一鸟大眼瞪小眼。
“唉,想睡个觉也不能。”烛龙只得强打精神,撑起眼皮。
蓝蓝看着他这样怪可怜的,想了一下,开口道:“要不我给你跳个舞?”
“你还会跳舞?好,我就这么趴着看你跳。”烛龙来了精神。
“我不光会跳舞,还会唱歌呢,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蓝蓝对自己的这些本事还是充满自信的。说完,她腾空而起,在空中舒展身姿,边舞边歌。
“巍巍高山,不动不移。
蓬蓬白云,一东一西。
漫漫长路,流水从之,
心思匪远,南风送之。
将子无死,尚复来归,
生则同生,死则同死。”
蓝蓝虽然身形娇小,但体态修长,翅羽与尾羽都极长,再加上一身湛蓝,在空中起舞时,划出道道流丽的弧线。只见她似乎和着某种节拍,展翅敛翅,上下翻飞,灵动至极。只看得烛龙不住点头,果然清醒了不少。
烛龙看得兴起,忽然拔高身躯,直上九霄,说道:“我也来舞一曲。”
说完,他伸展那一望无际的身躯,于九天之上蜿蜒盘旋,曲折往复,一时动如雷霆,一时又轻如云絮,无比自在又无比洒脱。虽然云端之上难窥全貌,但其舞姿古拙无华,仿佛天地之气都聚于彼身,一动一静皆有深意,与雀鸟之舞全不可同日而语。
蓝蓝在地上仰头望着,震撼于这样的舞蹈,再次深深地感觉自己的这位朋友有多么了不起。而被他肯定的自己,应该也是不错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