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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与女人(2 / 2)

“是去年秋天,野外猎鹰时,主君赏赐给我的取名为天弓的鹰,现在它已经被驯服,越来越可爱了。”

说罢,佐佐木小次郎将掌中残剩下来的食物倒掉,拉了拉朱房的绳子。

“辰之助,将它放回鹰笼中。”

说着,他将鹰转交给了身后走来的年少的门人。

“是。”

辰之助用拳带着鹰向鹰笼方向退去。邸内非常宽阔,一片松林环绕,邸外便是到津的河岸,附近还有很多其他藩士的宅邸。

他们来到书院式客厅坐下。

“失礼了。”

佐佐木小次郎道。

“哪里哪里,都是自己人,来这儿,我就像到了自己的亲戚家、儿子家一样。”

角兵卫缓和着气氛。

这时,有一位妙龄侍女楚楚而来,为他们斟茶倒水。

只见她眼波流转,望了一眼客人。

“粗茶,不成敬意。”角兵卫摇摇头。

“呀,是阿光啊,总是这么漂亮。”

角兵卫接过茶碗后,阿光用袖口微微遮了下羞红了的面颊。

“您说笑了。”

说罢逃也似的从客人眼前退下,藏到了拉扇后。

“虽然被驯服了的鹰显得非常可爱,可是它到底是生性凶猛的禽类。……比起天弓,还是将阿光留在身边更好。关于她的事情我想找机会听听你的真实想法。”

“阿光有没有悄悄去过岩间大人的府上?”

“虽然她叫我保密,可我觉得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她确实找我商量过。”

“这女人,她什么都没对我说。”

佐佐木小次郎朝白色拉扇方向瞪了一眼。

“别生气,这也不能怪她。”

见佐佐木小次郎的目光柔和了些,岩间角兵卫继续说道:“作为女人,担心是理所当然的。她并不是怀疑你的真心,而是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会结束,何时能真正有个归宿,这事放谁身上谁都会忧心的。”

“那您从阿光那里听说所有的事情了吧……真是丢脸。”

“什么丢脸——”

见佐佐木小次郎面露尴尬之色,角兵卫赶紧安慰道:“这是男女之间常有的事,你也到了该娶妻生子,建立家庭的时候了。住着这么大的宅子,又有这么多的门人家仆,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可是,我只是想将她作为侍女留在这里,没想到世间……”

“越是这样,你越不能在此时舍弃阿光。也许你认为她不是你最理想的妻子人选,可是她的血统却是不可否认的好,听说她是江户小野治郎右卫门忠明的侄女。”

“是的。”

“听说是你去小野治郎右卫门忠明的比武场,独身挑战,让他意识到一刀流的衰落时,认识的阿光。”

“不错。真是抱歉,这事一直瞒着恩人您。本想找个合适的机会亲自对您说的。……正如您所说的,那次我与小野治郎右卫门忠明先生比武后,天已经晚了,阿光——记得当时她一直侍奉在叔父小野治郎右卫门忠明的身边——提着小灯笼送我走过皂荚坡,直到町里。”

“嗯。……听说是这样。”

“在途中我对她说了句不经大脑的戏言,没想到她信以为真,从小野治郎右卫门忠明那里出走后,找来了!”

“好,知道了。……事情大体就是这样吧。哈哈哈……”

角兵卫已经了解的样子,挥挥手。

他是前阵子才刚刚了解在佐佐木小次郎离开江户芝区的伊皿子,搬来小仓时,已经有这样一位女子跟在他身边了。在怪自己太疏忽大意的同时,也为佐佐木小次郎的才气、本事与周到所折服。

“嗯,这事就交给我吧。不管怎么说,在这个节骨眼上,娶妻的事先放一放。等比武结束后再说吧。”

角兵卫说道,他又想起当务之急——比武场地的事。

在角兵卫看来,武藏根本不是佐佐木小次郎的对手。这只是场为提高佐佐木小次郎的地位、名声而设置的比武罢了。

“刚刚说到的,关于比武场地的事,就像之前所说的,因为担心在城下会引起混乱,最终决定在赤间关和门司关间的小岛——穴门岛,也叫船岛的地方进行。”

“哈哈,在船岛。”

“是的。在武藏到来前,先去实地了解一下,会对比武有利的。”

在比武前先去了解地形地势,确实会增加胜算。

为了方便当日更好地应变进退战术,心里更加有底,预先去了解一下周边的植被状况,阳光的分布,想想哪种进攻方式更加有利是比较有好处的。

岩间角兵卫建议佐佐木小次郎明天雇一叶小舟,先去船岛看看,佐佐木小次郎却说:“兵法上讲究夺取先机。可是,若是对方一眼看破你的打算,来个将计就计,反而会弄巧成拙。不如到时随机应变。”

角兵卫点头表示尊重他的意见。

佐佐木小次郎唤来阿光,吩咐她准备酒水,两个人要夜畅然相饮。

对于岩间角兵卫来说,自己关照的佐佐木小次郎,取得如今这样的名声,君宠优渥,拥有这样的大宅邸,自己脸上也很有光,很是高兴,喝起酒来也是有滋有味。

“阿光的事就先放一放吧,等比武结束后,再从家乡唤来亲朋好友,好好举办一场婚礼。热衷于剑道固然是好的,可是也要经营好家庭及声誉。办好了这些事,角兵卫我也就算放心了。”

觉得自己将人父的职责都尽到了的角兵卫心情甚好,可佐佐木小次郎自始至终都是冷静清醒的。

他每天都是沉默寡言。随着比武日期的临近,来拜访他的人愈来愈多,虽然不用隔天登城了,可也完全静养不成。

不过,他依旧没有关门谢客的意思,他觉得那样做会让人误以为他胆小怯懦。他特别注意这方面。

“辰之助,将鹰放出来!”

一大早,简单做了下去野外的准备,他将天弓放在拳头上,出门了。

在春风和煦的四月上旬,带着雄鹰漫步山野在佐佐木小次郎看来是件非常养精蓄锐的事情。

他看着雄鹰瞪着琥珀色的双眼,果断敏锐地追逐猎物的雄姿。

当猎物被擒于雄鹰的厉爪下,扑棱棱地挣扎,散落羽毛时,佐佐木小次郎屏息,觉得自己就是那只雄鹰。

“对,就这样!”

他以雄鹰为师,有所感悟,愈来愈有自信。

可是,每当傍晚回到家中,总是看到阿光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她试图用化妆来掩饰,这让佐佐木小次郎的心更加疼。原本心中充满能够打败武藏的坚实信心,可一看到阿光的样子,他竟然会想道:……若是再也没有我了。

还会很奇怪地想起通常不会再想起的亡母的事情。

没剩下几天了。

在比武日期一天天逼近的每个夜晚,他的脑海中总会浮现雄鹰那琥珀色的眼睛与阿光那哭得红肿的眼睛,母亲的身姿也总是时隐时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