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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夷(1 / 2)

善良的父老乡亲被杀,孩子丢失。被驱赶着在原野中前行的女人们,止不住地哭泣。

“吵死了。”

“快走!”

土匪们挥舞着鞭子,抽打着这些女人。

突然,一个人摔倒了。拴在这个人前后的女人也跟着一起摔倒。

土匪抓着绳子,将她们带起来。

“你们这些人,还真是不死心啊。喝稗草粥、耕种贫瘠的土地,瘦得皮包骨头的日子就那么好过吗?还不如跟我们一起,一定让你们知道这世间是多么地多姿多彩。”

“真麻烦。把绳子拴在马上,让马拽着她们吧!”

每匹马的马背上都驮着抢来的粮食。他们将女人们拴在了其中一匹马上,然后“啪啪”地打了打马屁股。

女人们忧伤地叫着、哭着,随着马跑起来。很多要摔倒的人,一边拖着蹭到地面的黑发,一边叫道:“我的手要被拽掉了,我的手——”

“哇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跟在后面的一大堆土匪大笑。

“呀呀,太快了。调节下吧!”

正说着的时候,马和女人都在前边停下了——敲打马屁股的土匪们也没吭声,跟着停了下来。

“哎呀,这次停下来了呀。失策呀!”

后边的土匪哈哈大笑着继续向前移动。突然,嗅觉良好的他们感觉到了血的气息。——咦?笑声戛然而止,他们警觉地瞪起了眼睛。

“谁,谁啊?”

“……”

“谁,谁在那里?”

“……”

他们看到的那个人正坚实地踩着草地慢慢走过来,手里提着白刃大刀,血的气味雾气般地氤氲。

“……呀、呀?”

最前面的土匪不住地向后退,和后面的土匪挤作一团。

武藏则趁机目测了一下土匪人数,大致有十二三人。然后他将目光投向了看起来比较难对付的几个人。

很多土匪拔出了刀等凶器。其中,有一个握着斧头的土匪朝武藏劈来。同时,一个射杀野猪用的矛头,也从旁边瞄准了武藏的侧腹,从低处冲过来。

“不知死活的。”

一个人喊道。

“你这小子,到底是从哪里来。居然敢找我们的事?”

这时——

“……哇啊!”

右侧手持斧头的男人发出像咬到了舌头一样的声音,从武藏前边踉踉跄跄地跌过。

“不知道吗?”

在一片血气中,武藏抽回了刀。

“我们是保护良民土地的守护神使者!”

“适可而止吧!”

武藏又将夺来的射猪矛一丢,挥舞着大刀冲向匪群。

土匪们原本就对自己的力量非常有自信,这会儿见武藏是一个人,就更加狂妄了。武藏拼了全力地与这群匪徒进行殊死搏斗。

土匪们最终出乎意料地望着自己的很多同伙,被这样的一个人打得落花流水,死的死伤的伤,开始错乱。

——怎么会这样?

——看我的。

抱着这样自命不凡的心理向前冲的土匪,最终都变成了一具具并不雅观的死尸,曝尸荒野。

通过与土匪们的初次交锋,武藏也大体掌握了对手的实力。

对于武藏来说,棘手的不是土匪数量多,而是他们是一团团结起来的力量。以少胜多的剑法虽不是武藏拿手的,但是他喜欢这种搏斗。因为在与一群人的搏斗中,能够学到一对一时所无法体会到的东西。

话说——武藏首先杀的是在前方赶马的一名土匪,从那时起,武藏的武器就一直都是从土匪那里抢来的大刀,而不是自己的大小腰刀。

这倒不是因为武藏抱着多清高的想法,比如怕这些土匪玷污了自己的灵魂之刀之类的。他是出于爱护武器的考虑。

土匪们的凶器很杂乱。说不定什么东西就会碰坏刀刃或导致刀折断。另外,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因为身边没有护身武器而陷入失败境地的例子有很多。

因此,不论任何情况,他都不会轻易地亮出自己的武器,而是以敌人的武器克制敌人。同时,在不知不觉间,他也练就了一身速战速决的本领。

“行,你等着!”

土匪们开始逃跑。

原本十几人的土匪,这会儿剩下五六个,他们朝村子跑去。

在村子里,应该还有很多同伙在强抢掠夺。因此他们朝那边跑,肯定是想和其他的土匪纠合在一起,卷土重来。

武藏暂且先喘了口气。

然后释放那些被拴着的、倒在原野上的女人,并让她们之中还能站起来的人照顾站不起来的人。

她们已经连道谢的话都说不出了,只是像哑巴一样仰望着武藏,相继伏地哭泣。

“已经没事了,放心吧!”

武藏安慰道。

“村子里边还有你们的父母、孩子、丈夫吧?”

“嗯。”

她们点着头。

“我还要去救他们。只有你们得救,他们都遭遇不幸的话,你们也不会幸福吧?”

“是。”

“你们是拥有保护自己、救助他人的力量的。只是因为你们既不知道如何运用这种力量,又不知道相互团结,才会被土匪摆布。我也会帮忙的,你们快拿起剑。”

说罢,武藏将土匪散落在地上的武器捡起,交到她们手上。

“你们跟我来。按我说的做,从火焰和土匪的手里,将家人救出。守护神会保佑大家的。没什么可怕的。”

女人们听了他的话,跟着他一起走过土桥,向村子的方向赶去。

村子依旧在燃烧着。但是因为住户比较分散,所以火焰只是停留在部分区域,并没有蔓延。

道路被火光映得通红,人影投在地上,像剪纸画一样。武藏带领女人们逐渐接近村落。

“哦?”

“是你们吗?”

“是你们在那边吗?”

躲在阴暗处的村民看到他们,逐渐走出来聚在一起,不一会儿就聚了十几个人。

女人们一见到自己的父母、兄弟、孩子,就立刻奔上前去和他们抱在一起,号啕大哭。

然后她们指向武藏。

“我们是被那个人……”

她们的获救经历被用带有严重乡音的语言讲述了出来——虽然乡音严重,却掩饰不住其中的欢喜。

这些村民望着武藏,眼里闪现出异样的目光。因为他就是法典之原上的那位疯癫的流浪武士,是曾被自己嘲笑谩骂的那个人。

武藏对眼前的男人们说了刚刚对女人们说过的同样的话。

“大家,拿起武器——身边有的,短棒、竹片等。”

没有一个人违抗。

“袭击村子的土匪,一共有几十人?”

“五十人左右。”

不知是谁回答了一声。

“村里有几户人家呢?”

原来村里总共有七十余户人家,而且还都是大家族的形式。一户至少有十名以上的家庭成员。这样的话,这个村里的人应该总共有七八百人。即使除去幼儿和老人、病人,也还有男女壮年五百名以上。现在却被只有五六十人的土匪,夺去了粮食、年轻女人、家畜等。武藏难以置信即使遭受侵略“也没办法反抗”的理由。

之所以造成现在这种局面,有为政者的不周全,也有自身没有自治力和武力等原因。

如果了解武力的本质的话,就会知道,武力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东西,它其实是为了和平而存在的。

这个村里的人,如果不用和平的武力武装自己的话,就永远逃不掉这种悲惨的命运。武藏意识到,今晚的真正目标不应该是讨伐土匪,而是要让村里的村民拥有自己应有的力量。

“法典之原的武士。刚才逃跑的土匪,叫了很多其他同伴,现在正向这边赶来。”

远处跑来的一个村民向武藏和其他乡亲招着手,紧急汇报道。

这些村民,脑子里已经根深蒂固地形成了山中土匪很可怕的印象,因此他们即使拿起了武器,也还是沉不住气,总想逃跑。

“是吗?”

武藏一边给他们以安慰,一边发出了命令。

“藏到路的两边。”

大家争先恐后地躲到了树后、田地里。

只剩武藏一个人在外面。

“一会儿我一个人迎战土匪。随后我会假意逃跑。”

武藏朝他们藏身的地方,左右望了望,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但是,这时,你们先不要出来。因为追我的土匪,最后肯定会掉头,零零散散地逃回这里。到那时,你们再‘哇’的一声大喊,出其不意地从旁边冲出来,正面攻击——然后再藏起来、进行攻击,藏起来、进行攻击。反复这样,直到将他们彻底打垮。”

正说着的时候,一群土匪已经像魔军一样杀来了。

从他们的装束等状况来看,就像原始时代的军队一样。在他们的眼中,既没有德川时代,也没有丰臣时代,山野是他们自由自在的世界,乡村是满足他们各种饥饿的场所。

“啊,等下——”

前头的一个人停住脚步,拦住了同伴。

大概二十来个人,提着并不多见的大钺、生锈的长枪,红色的火光在这群黑压压站成一片的人的身后熠熠生辉。

“在那边吗?”

“是不是那个?”

其中的一个人定睛一看,指着武藏的身影说:“噢——是那个人。”

武藏与他们隔了大概几十步远的距离,站在前面堵住了整条路。

看到武藏站在那里,对他们这种浩大的声势无动于衷的样子,这群土匪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威风是不是表现得还不够到位,停在那里表现出各种不可思议。

(哎呀,这个家伙——)

但是,这种静止的状态仅仅维持了一小会儿,有两三名土匪开始蠢蠢欲动,向前几步对着武藏喊道:“是你吗?”

武藏睁大眼睛盯着靠近的土匪。就像被武藏的眼睛给束缚住了一样,土匪也紧紧地瞪过去。

“是你吗,来给我们捣乱的家伙是你吗?”

武藏一句话答道:“是的!”

他同时挥起垂着的刀,向这些土匪迎面杀去。

“哇”的一声轰响后,就再分不清谁是谁了。一群人像被卷在小旋风中的羽蚁一般,混战就这样开始了。

这条路,一边是水田,一边是种着树木的堤。这样的地形对土匪来讲是不利的,但是便于武藏进退自由。这些没有受过相关训练的土匪,拿的武器也是杂乱无章的——跟一乘寺本殿西侧古松旁的决战比——这场战争完全不足以让武藏有生死之战的感觉。

可能也是因为他在时刻想着怎样找机会撤退。与吉冈门下那群人打斗的时候,没有过一点“后退”的想法。现在是不打算与他们不分胜负地打下去的,只想用兵法上的“策略”引他们上钩。

“啊,这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