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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2 / 2)

南风点了点头。

徐知遥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他吞一下口水,继续问道:“那么,教练,这场比赛,你是站在你妹妹那边,还是站在陆笙这边?”

南风低头看一眼陆笙,发觉她也在看他,清澈的眼睛,目光有些紧张。

她也很担心这个问题吗?

南风有些好笑,他抱着胳膊,神态悠闲得很:“我当然是站在我的……”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看着陆笙的表情从紧张期待变成失望难过,他忍着笑继续说:“徒弟这边。”

陆笙:呜呜呜……哎?!

他的徒弟不就是她吗?

她的眼睛突然亮了,笑容灿烂地望着他。

真好啊,南教练!

徐知遥觉得很稀奇:“教练,你不喜欢你妹妹吗?”

南风反问道:“如果你爸爸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生了一个女儿……”

徐知遥:“我妈妈会打断他的腿。”

“嗯,你妈妈打断了你爸爸的腿,再然后,你会喜欢这个女儿吗,你的妹妹?”

徐知遥认真思考了几秒钟,最终摇头:“我不会喜欢。”

“所以,我也不喜欢。”

晚上八点,陆笙早早停训,在食堂看了一场比赛直播,是天才少女乔晚晚在温网青少年赛的总决赛。

比赛的结果是乔晚晚获得了冠军。

南风坐在她身边,见她发呆,他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胳膊:“发什么呆?”

“她……”陆笙回过神来,寻找着合适的形容词,“她很完美!”

南风轻轻摇一下头:“这世上不存在完美。任何人都有弱点。”

“乔晚晚也有弱点吗?”

“当然。你现在好好练,以后遇上时自己去寻找。”

陆笙的神情有些梦幻般的迷茫,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我会有机会和她打吗?”

南风挑眉:“你不是要拿大满贯吗?”

迷茫变成坚定,她用力抿了抿嘴:“嗯!我一定打败她!”

3

7月10日。

业余组的淘汰赛,是一盘定输赢。

陆笙的比赛在上午十点半。场馆很小,只有一百多个座位,而且还坐不满,毕竟只是青少年、业余组、第一轮。

这是陆笙第一次看到南歌。修眉凤眼的一个女孩子,气势有些凌厉,和南风一点儿也不像,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

真的是南风的爸爸亲生的女儿吗?

陆笙有点儿困惑。她见南歌朝着场边几个人挥了挥手,于是顺着望过去,看到一个与南歌长相极为相似的男人。

好吧,一定是亲生的。

陆笙转过头,看向场馆的另一边,那里坐着南风和徐知遥。

徐知遥举着个牌子,牌子周围缠着彩灯,正中写着陆笙的名字。名字是他亲自写的,书法有点儿……惨不忍睹。

他把牌子举起来大幅度地摇晃,一边旁若无人地喊着:“陆笙,加油!陆笙,必胜!”

空旷的场馆内,他的声音显得那么有魔性,像一大团云彩盖在整个场馆上方,挥之不去。

于是所有人都看向了他,包括南歌。

南歌也就发现了南风。仿佛生日宴会上拆出了意外惊喜的礼物,南歌激动极了,跳着朝南风挥手:“哥哥,我就知道你会来看我比赛的!”

徐知遥好心提醒她:“你老实打比赛吧,他不是来看你的!”

南歌:“关你什么事儿,滚蛋!”

裁判走上来,对南歌的不文明用语表示警告。

南歌终于安分了,在裁判的见证下,她和陆笙用猜硬币的方法决出了第一局的发球方。陆笙运气不错,拿到了发球权。

陆笙握着网球拍,学着南风平常的样子,把网球掷在地上轻轻拍了几下,寻找手感。

她有些兴奋,似乎听到了心脏加速跳动的声音,以及血管中血液飞速涌动的“哔哔啵啵”声,像干燥的松枝在燃烧。

陆笙站在发球线后,侧头看了一眼场边坐着的南风。他正望向她,面上没什么表情。

陆笙想起昨天他对她说的话:“你是我的徒弟,徒弟是师父的脸面。所以,陆小笙,你要给我长脸。”

她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握球拍的手又不自觉加了些力道。

抛球、起跳、挥拍,动作一气呵成,球顺利击打出去,越过球网落入有效区内。

南歌轻轻巧巧地拍了回来。

她的神态是那样的放松,陆笙不自觉地心口一紧,飞快跑到预判地点,用力把网球击回去。一个正手大力回击,陆笙心头涌起一点儿期待,然而南歌却嘴角挂起冷笑,双手握拍,反手回击,对角线球路稳准狠,落点迅速干脆,陆笙来不及抢救。

“好!”南歌的亲友团在为她叫好。

0∶15,南歌领先一球。

陆笙有些难过,她悄悄看一眼场边的南风,他还是那样的,面无表情。

她心想,他一定对她很失望,尽管没有表现出来。

这个想法是那样令人沮丧。

陆笙此刻的心情,仿佛急速升空的战斗机突然毫无预兆地坠落。

然而比赛还要继续,她甚至没有时间好好整理一下心情,就再次站在了发球线外。

再次发球,她加大了力度,可惜动作有些犹豫,结果发球速度是有了,然而飞越球网之后……出界!

陆笙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二发,她不敢再放肆攻击,发了一个相对谨慎的球。

南歌接得很顺利,陆笙甚至听到了她的笑声。

接下来陆笙打得很保守,可是保守就意味着被动,南歌的攻击性很强,轻松破掉她的发球局。

陆笙简直不敢再去看南风。

陆笙坐在休息椅上,拧开一瓶水喝了,清凉的水滑入火热的喉咙,似乎带走了她身体的一些热度。场边南歌亲友团的呐喊助威声还在继续,陆笙有点儿恍惚,感觉那聒噪的声音仿佛飘到了她耳畔,争先恐后地往她大脑里钻。

另外一边,徐知遥不甘心,摇晃着牌子高喊着:“陆笙,加油!陆笙,加油!”喊得那个撕心裂肺。

陆笙胡乱擦了几下汗,她低着头,不敢和给她加油的徐知遥有眼神交流,更不敢……看南风。

她只恨不得把头埋进地下。

南风坐在场边,两手随意交叠放在膝盖上,姿态有些悠闲。他沉默地望着她,见她埋着头,肩膀微微缩着,小小的一团,坐在空旷的场地旁边,那么孤独、无助,像无家可归的雏鸟。

突然有些心疼,特别想抱抱她。

休息时间到,陆笙再次上场,这次轮到南歌的发球局,陆笙的气势已经完全丧失了,几乎没有形成任何攻击力,这一次又被南歌送了个鸭蛋。

连输八个球,连输八个球!

陆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很努力在打,把平时学的东西都发挥出来了,可是南歌似乎永远知道她要做什么,永远有办法应对,而她……她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怎么办?怎么办?

以前遇到问题,都可以直接找南教练的,可是网球比赛中全程不许运动员和教练交流,所以现在南风也不能帮她。南风只能在场边看着她,看着她一次次输球,看着她被屠杀。

孤立无援,任人宰割。

陆笙难过得要死,她几乎要崩溃了。

休息时听着南歌亲友团那震耳欲聋的助威声,她的心头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甘,手上力度忍不住加大,矿泉水瓶都被她捏得变了形。

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输下去!

不能这样下去了,一定要想想办法。

陆笙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能想到办法。

她之于对手,有何优势?

年龄大,身高稍微高一些,力气……应该也大一些吧?哦,还有,她可以用左手打球。

虽然优势少得可怜,但也是有的。

下一场又轮到陆笙的发球局,这次她改变了策略,一直用左手正手攻击南歌的反手。

反手球比正手球难打,更容易造成失误。

不管输球赢球,陆笙这个策略贯穿始终。

南歌猝不及防被压制住了,竟然没找到机会用正手形成有效反攻。

这一局,陆笙艰难地拿下了。

1∶2,她还有机会,她还要努力。

然而不管她怎么努力,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南歌调整之后,迅速做出应对,后面陆笙再故技重施时,也不管用了。

陆笙已经黔驴技穷。

最后的比分定格在1∶6,陆笙输掉了这一盘。

她无力地垂下球拍,听着裁判宣布比赛结果。

南歌按照比赛礼节,跑过来和她握手,握手时她笑着对陆笙说:“水平这么烂就不要来打比赛嘛!”

陆笙只觉脚步沉重,浑身都没了力气,额头上还呼呼地冒着汗,可是她却突然有点儿冷,一定是场馆里的冷气开得太大了。

她抬头,在场边捕捉到南风的身影。

他和徐知遥都已经站起来,和其他观众一样在离场。挨挨挤挤的人群,她一下子就找到了他。

像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南风回望了她一眼,然后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出门说话。

南歌看到了南风的手势,高兴地向外面跑:“哥哥,我就来!”

陆笙看到南歌跑,她也不知怎的就不甘心了,也噔噔噔跑出去,还要拼尽全力一定要比南歌跑得快一些。

南歌自然也不愿落后,两人就这样赛着跑,出了场馆,来到大门口。

南歌鄙夷地看着陆笙:“你这人怎么回事,玩不起啊?输了比赛就一直跟着我?”

“我没跟着你。”

这时,南风和徐知遥走出来了,南歌朝哥哥挥了挥手,甜甜地叫了一声:“哥哥,我今天打得怎么样?”

陆笙看着他,她此刻的心情很复杂,有些难过,有些惭愧,有些沮丧,还有些……委屈。不知道哪里来的委屈,可她就是心酸,想哭,眼眶酸涩,仿佛随时会落泪。

南风走过来,他的目光有一点儿温柔,他望着她:“打得不错。”

南歌便眉飞色舞起来,食指点在下巴上,骄傲又撒娇地看着南风。

“陆笙。”

打得不错,陆笙。

陆笙终于没忍住,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她一边擦眼泪一边说:“对、对不起……”

对不起,我没有赢。

徐知遥伸手揽了一下她的肩膀,笑道:“嘿哟,你行不行,输了比赛就哭鼻子?你都多大啦?”

南歌有点儿难以接受的样子,问:“哥哥,陆笙是谁?”

徐知遥指了指陆笙:“就是她,我都告诉你啦,你哥不是来看你的,还不信,嘁!”

南歌急了:“哥哥,他骗我的,对不对?你就是来看我比赛的,我才是你妹妹,陆笙是哪根葱啊?”

南风凉凉地扫了她一眼:“陆笙是我的徒弟。”

南歌愣住了:“我、我不信!哥哥你……你那样了……你还愿意……”

“信不信无所谓。”南风说着,一手拎开徐知遥搭在陆笙肩膀上的“爪子”,然后他握住她的手,“我们走了。”

陆笙抓着南风温暖的手掌,跟着他的步子,一边走还一边哭:“对不起,南教练。”

“不用对不起,陆笙,我说了,你打得很好。”

南歌在他们身后,也急得哭了出来,边哭边喊:“哥哥,你都不管我吗?我是你妹妹啊!”

没有人理她。

微风轻轻吹来,送来花的香气,那香气有些涩,淡得几乎察觉不到。涩气沁入南歌的心里,她只觉满心都是苦味。她看着他的背影,哭着吼道:“为什么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喜欢我!”

稚嫩的童声听起来有点儿惨烈,陆笙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南风轻轻叹了口气,对陆笙说:“她不需要你的同情。”

陆笙于是扭过头来,继续哭。

南风低头看着她,她哭起来好认真的样子,眼睛红红的。莫名地,他很不厚道地想笑。他扯了扯她的手,说道:“南歌已经练了四年网球,而你只练了四个月,其中有两个月甚至没有教练指导。你觉得自己能打过她?”

陆笙顿住,仰头看着他。

“你在对上她时几乎没有胜算,输球是必然的,但是你能在连输两局之后冷静下来思考对策,且想出来的对策完全正确有效,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真的?”

“真的。”

陆笙看着他漂亮的眉眼,心情突然又好起来了。

徐知遥又凑过来揽着她的肩膀:“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以后赢回来不就好啦!”

南风再次把他的爪子拎下去,小小年纪就和女孩子勾肩搭背,不像话。

徐知遥只好顺势也拉住陆笙的手,抓着她的手一甩一甩的,一刻也不肯安分。

4

三人走在树荫下,路旁种着好多花草,很茂盛,紫色的小花一串串,花瓣的形状鼓鼓的,像小灯笼一样,漂亮又可爱。

徐知遥深深地吸一口气:“这种花是什么?有一点儿香哎。”

<!--PAGE10-->南风答道:“这是风铃花。”

陆笙也学着徐知遥的样子吸鼻子,一边闻着花香,一边偷眼看南风。他穿着白衬衫,肩背挺直,目视前方,从她的角度看,他下巴和脖颈的线条像天鹅一样优雅。

南风的手已经松开,陆笙却鼓起勇气,固执地抓着他修长的手指,他也就没有拒绝。

徐知遥问道:“教练,我们是要回学校吗?”

南风心情不错的样子,答:“可以先去吃下午茶。你们想吃什么?”

徐知遥:“陆笙,你想吃什么?”

陆笙眯了眯眼睛:“我想吃冰激凌!”

南风摇了一下头:“刚运动完,不能吃冷饮。”

陆笙拽了一下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撒了个娇:“我想吃嘛。”

她看到他线条优雅的下巴轻轻点了一下,嘴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那好吧,下不为例。”

他们便在大路上溜溜达达,寻找冷饮店。

天空蓝蓝的,阳光很灿烂,大地被晒成了亮白色。树荫中漏下一点儿阳光的碎片,投在地上形成又小又亮的圆斑。

在风铃花的香气中,他牵着她的手,慢悠悠地走着,走进明亮而温柔的岁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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