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春天来临之时,他会带着她去玩筑球和投壶,更会向所有的朋友炫耀她,引来那些衙内公子羡艳的目光。
“糖奴,快过来……”风穿过厅堂,似乎是谁发出的亲切的低吟,“到这里来……”
钩子眼的少年又出现了,他仍然穿着惯爱的貂裘大衣,手中持着一柄玉勺,轻轻地呼唤着她。
杳杳白烟在玉勺中升腾,令他那张熟悉的脸变得飘渺而遥远,简直像是个她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这恐怖的景象打破了她对过往一切美好的追忆,她凭空打了个冷战,惶恐地抱紧了双肩,在寒夜中瑟瑟发抖。
天气越发寒冷,风里夹杂着火药的气息,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灯,整个西京都笼罩在一派年节将至的气氛中。
据说顾家还在寻找顾羲禾,顾老爷对儿子的生还已经不抱希望,但不知为什么,追寻一天都没有停止,在运河和官道附近找寻的人越来越多。
当听到阿朱带来的消息时,距离除夕只有三日,老子把礼物散落在园林中。
那些温暖的裘衣、漂亮的首饰、精致的领巾,明明放在凉亭中,花圃旁,却一转眼就消失了。
光照不到的阴影中,似乎藏着一个个诡异神秘的妖怪,悄无声息带走了属于他们的东西。
“这支钗我很喜欢。”当晚阿朱脸色绯红地出现,她水灵灵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似乎有什么心事,“还有三天,冢狐就该来了吧。”
“是啊。”老头子在把玩给糖奴买的饭袋。
“有一件事,我很担心。”阿朱叹息一声,忧心忡忡,“冢狐毕竟用的是顾羲禾的身体,新主与旧主争斗,糖奴会选择谁呢?”
老头子没有回答,只是剑眉微蹙,显然也为此烦恼,冷风透窗而入,黑衣的婀娜艳女,不知何时已化入风中。
糖奴正抱膝坐在廊下看月亮,身边一盆炭火烧得暖暖的,实际上今晚的月亮真的不怎么样,像是根稀疏的眉毛挂在天边。
自从见到了与冢狐共生的顾羲禾,她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是给你的礼物。”俊逸文静的少年从回廊中走过来,将绣花的饭袋递给她。
“谢谢,我很开心。”但她圆圆的脸上,却未见任何喜色。
“我很少亲手送属下礼物,那会让彼此羁绊加深,将来分离时也会更痛苦。”他轻轻地说,“但是把它当面交给你,是有些话想对你说。”
糖奴抬起头,诧异地望着他。
晶莹的雪光中,这苍白的少年像是高山大海般莫测,又隐约散发着高山大海般宽厚温润的力量。
“阿朱刚才说,决战之时,新主旧主间,怕你无从选择。”
“先生,我一定不会被他蛊惑,站在他那边的……”糖奴终于明白他所为何来,急忙辩解,“我只是有点伤心,很快就会好的……”
“不,我不希望你选择我们中的任何一个……”老头子摇了摇头,却说出了惊人的话,他望着糖奴稚嫩的脸庞,缓慢而清晰地说,“我希望你选择的是自己,因为不论人或者妖,唯一要效忠的,就是自己的心。”
糖奴愣住了,但她又像是明白了什么,低下头紧紧抓住了除夕的礼物,而白袍青巾的少年,已经踏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