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抬起头,双眸如电,盯盯地望着那影影绰绰的屏风。只见屏风后身影微黄,走出来一位身穿深紫色滚金边褙子,举止优雅的贵妇人。
虽然岁月的风霜在她娇嫩的肌肤上刻下皱痕,但从那微翘而挺秀的鼻子,含蓄而美丽的双眼中,能看出她年轻时的卓越风姿。
“你是……”
“我是玉蓉啊,建州的玉蓉……”贵妇人掏出锦帕,抹了抹濡湿的眼角,“一晃三十年过去了,我已经这么老了,你居然还如此年轻。刚刚在雨中听到你的咳嗽声,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熟悉的声音,让她恍然觉得自己仍是那个待字闺中的少女,仿佛漫长的三十年岁月从未流逝。
所以她才命管家迎这位旅人进来,又以好茶招待,算是对昔日那位曾助她脱困的恩人的纪念。
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坐在客厅中的,竟然就是恩人本人,连他那特有的浮着病气的脸,总是咳嗽的虚弱的样子,都跟过去一模一样。
“是玉蓉啊……”淋漓细雨中,老头子叹息般说。他的眼前浮现出一个粉衣少女坐在花园中刺绣的样子,桃花风舞,吹起她鬓边的长发,衬得她比漫天飞舞的桃瓣还更娇俏几分。
昔日就是这一面之缘,让他下了要帮助她的决心。
“现在他们都叫我王夫人了……”玉蓉低低地说,满含无可奈何。
“其实永葆青春,也没有那么好。”
老头子想要安慰她,却不知该从何处开口,却见王夫人突然抬起了头,泪光盈盈的眼中,似乎窜起了灼热的火苗。
“既然遇到了先生,能不能求先生再帮我一次?”她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年轻驱魔师的衣袖,“最后一次!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玉蓉,人生是你的,并不是我的,虽然它崎岖坎坷,你还是要独自走下去。”老头子轻轻咳嗽着,拽回了衣袖。
他从未遇接过老主顾的委托,多少有点心虚。怕她在他身上寄托了太多的希望,又怕不能像过去那样令她满意,让她失望。
“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先生了。”王夫人眼中的火一寸寸熄了下去,可毕竟是大家闺秀出身,她只吩咐管家为他们准备了果子点心,并让庄园里的轿夫送他们上山。
软轿离开时,她并没有亲自来送,倒有一个穿着粉色杉子的婢女,递给了老头子一个锦盒,“夫人说了,这是送给先生的信物,如果先生改变主意,或者在泉州有事相求,随时可以拿着这个来找她。”
少女的声音甜腻如蜜,丝丝化入雨中,沁人心腑。
当软轿停在位于山顶的望海楼门前时,他打开了锦盒。里面放着一把玉柄折扇,扇面上画着一个身穿粉衣,**着秋千的少女。
画上提着两行诗,墨迹未干,显然是新写的: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犹旦暮。
这短短的十四个字,似乎凝结了几十年的岁月风霜,转眼间沧海桑田,而错过的人纵使寻遍滚滚红尘,茫茫碧落,也可能死生不复相见。
聪明如她,不动声色地求他看重这次偶遇的缘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