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素抬起头，眉眼卧蚕，面带微笑，轻声说道：“僧人未必成佛陀，佛陀曾经是僧人。施主向佛之心，远在信众之上。非僧非佛，却如僧如佛。”
这座与那小佛国大有渊源的景苔镇，其实向佛之人寥寥无几，包括蓝家在内，都是心中无佛。
大佛坐卧此间，百年无人得见。
与其把佛像供奉在案桌上，不如把佛陀供养在心间，这才是白衣少年僧从条几上取走那尊浓眉密髯佛像的原因。
说来有些可笑，这座曾以佛法传世的古镇，到最终虔心礼敬佛陀之人竟是一个过路的野修客。
怀素依旧微笑说道：“这位施主，景苔镇坐落于此，其中牵连极多，还请施主看在佛陀的面上，就此停手。”
赵狗子面容依旧肃穆，说道：“你不问我为何不讲道理，执意造次此方？”
怀素轻声说道：“贫僧已经洞悉其中因果，因果纠葛，终是化灰，唯有放下屠刀，方能立地成佛。”
在此之前，这位白衣上人亲手斩断了他这一脉与蓝家纠缠了几百年的因果。
他将那尊佛像搬出蓝家，便意味着双方彻底划清界限，分道扬镳。
大佛远去，这座本就破碎的小佛国一角，在这一刻应该能算是真正崩碎了。
赵狗子轻轻摇头，说道：“我心中有佛，也有杀戮，此二者是支撑我走到现在的原因，实在抱歉，今日恐怕不能如高僧所愿。”
两人是第一次碰面，在小閤子客栈门前，少年上人曾经现过身，但是由于那闲汉子炼体者存在的原因，赵狗子并未能看到这尊大佛陀。
那汉子极为擅长打压佛性，就连那为曾经游历过一趟赵狗子家乡的大佛师也一直都被那闲汉子炼体者打压着佛性。
因此有那真名鲜为人知的汉子杵在小閣子客栈门前，赵狗子根本不可能见到这位白衣上人。
后来怀素以蓝家那尊至宝景苔蓝与叶枫交换那鼎铭文极长的报慈寺香炉，这位少年上人只是突兀现身在叶枫房间内，做过一桩交易之后便悄然离去。
此时少年僧人抬头看向停悬于半空之中的炉中火，眼神清明，又朝着叶枫所在的方位打一佛礼。
叶枫已经与这位少年僧见过一面，见到那僧人行礼，赶紧抬手合十手掌，微微低头还礼。
少年僧人笑容灿烂，再一还礼。
叶枫一头雾水，这也太客气了吧？
其实先前少年僧人的这一礼并非是对叶枫所行，而是对大印炉中火。只是这叶枫太过于热情，怀素也不敢有所轻慢，只能再行一礼。
细细算来，今日已经行礼三次，好多年都未曾如此过了。上一次逢迎举礼如此频繁之时，若是没有记错的话，那座小佛国还没有破碎。
前南讪寺，礼数昌盛天下罕有，委实是向佛之人太多，僧人走在路上，几乎就没有抬头的时候，又或者一直都在点头。
不是在点头，就是在点头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