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不是,那就先不去了吧…
少年郎终于是迈出步子,默默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叶枫走出十丈远后,才敢抬起头来。
这可不得低着头嘛,若是被殷姑娘给看到了,那还了得,十拳八拳能将此事揭过,我叶枫以后见佛磕头,遇庙烧香。
一想到这里,就有些想念殷姑娘的拳头了。
一抬头,看到了个驼背的秃子,挑着一根扁担,两头摇摇晃晃跟挑着两口方钟似的。
那驼背秃子像是个生意人,不过却是有些奇怪,明明担着货物,却不吆喝,只是低头走路。
这驼背秃子一身邋里邋遢,裹在身上的衣衫灰不溜秋,以前应该是一件白衣衫,估摸着是久穿不洗,生生给穿成了灰衣,脚底下踢踏着一双不合脚的破草鞋,在人群中颇为显眼。
不多时,驼背秃子便走到叶枫跟前,他这才抬头,这不抬头还好,一抬头吓了少年郎一跳。
眉心处长着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肉瘤,肉瘤青红交加,好似里面淤了一大片血一样,再看下去,寡眉大目,眼眶中镶嵌着一对斗鸡眼,瞅的叶枫顿时心里发毛。
他扛着扁担,看向叶枫,两眼一挤,问道:“洒家是个剃头匠,你这小东西要不要剃个头?”
驼背秃子一张嘴,一排黑中带黄,黄中镶黑的牙齿露了出来。
叶枫看的一阵恍惚,竟是忘了答话。
那驼背秃子眼一蹬,大斥道:“佛头问你话,你这小东西剃不剃头?”
叶枫蓦然被惊醒,赶紧摇头说道:“不剃。”
驼背秃子面色愠怒:“你这佛头肉不剃头,怎得拦路洒家?”
这老秃子称呼那些剃头之人都叫做佛头肉。
委实是这剃头匠气场太足,一时间叶枫有些慌了神,一回神便立马让出道路。
那秃子接着担起扁担前行,走过叶枫时,兀自摇头,惋惜说道:“好头好头,不剃可惜了。”
走过叶枫后,往瓦子栏上扫了一眼,啐了一口痰,咒骂道:“一群只会打弄小头的东西,洒家是你们祖宗!”
几位站在楼台上招徕游客的女子心里一惊,眼神敬畏不已,纷纷离开楼台。
这时,一个身段妖娆的女子出现在了楼台上,只见她穿着一身大红旗袍,旗袍开腰,约莫四十出头,但却是一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容姿。
那女人手捏一块方巾,上面绘有交颈鸳鸯水中戏,她见到这驼背秃子后,放声大骂:“你这头上没毛,裆里没鸟的老秃狗,怎得欺骂我女儿?”
挑担剃头匠冷笑一声,回骂道:“你这老马娘,身骨驮汉,舌肉战枪,小心被汉子压断了骨,戳烂了嘴。”
那女子脸上登时浮现一抹怒色,大叫不已:“你这佛前老狗,小心晚上我叫女儿们去你那剃度塔上过宵。”
那老秃子使劲往地上啐了一口痰,伸出踢踏破草鞋的脚,狠狠一踩,碾了几碾,而后又挑着扁担自北向南穿街而去。
那半老徐娘也没多生事端,见到自称“佛头”的驼背秃子挑担离开,只是银牙紧咬,愤恨不已。
这老东西,每次经过她这座瓦子栏都要怒骂几句才肯罢休,好像矗立此地的这处欢喜阁馆污浊了他的那座剃度塔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