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藏被领进茶室。
光悦已八十二岁。春寒料峭,他的头上仍戴着头巾。脸色红润丰腴,虽称不上矍铄,却也安详骀**,俨然有长者之风。那时,他仍是工艺美术界的前辈,潜有势力。
武藏去时,已有两个先客:一个是认识的大阪商人,另一个是河内刀冶匠永国。
光悦亲自给武藏沏茶,道了久违。永国也是跟武藏习艺的门人,两人间自有一番话旧。
“怎么样,武藏先生,最近江户有没有什么新的画师出现?”
见面的话告一段落,光悦问道。
“不,一向没有听人说起。不过将军脚下,诸侯会集的地方,街道也很宽敞,不久也许会有号称江户派的绘画出现吧。但京都的传统,想该不会因此衰退哪。”
“是吧,文化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看起来是崭新的文化,骨子里还是离不了传统的精神。可是,足下近来也有作画吗?”
武藏接口说:“正想下功夫来画几幅试试看哪。不仅有绘画,还有雕刻和金石,也想一试……”
光悦点头说:“这样便好,足下本有画才。这不单就技巧而言,足下的兵法,与我们画师探究美的态度有相似之处。不,严格地说,更为认真。”
武藏倾耳谛听,不住点头。
光悦眯细眼缝说:“足下原是兵法一途的,能把一切活现在兵法上。在绘画或雕刻中,也能表现足下的心境。无论如何请你画画看,画成时的快乐,是无法形容的哪。而且绝不会妨碍你的兵法修行的。”
“诸承教益,惶恐之至。”
武藏叩头致谢,随即辞了出来。
刚出门,永国追了出来说:“先生,今天我是受人之托,去请光悦先生鉴定刀剑去的,回头本来想去府上拜谒,还不知道先生已去过江户呢。”
光悦原是刀剑的鉴定专家。
“哦,因为偶尔想起来,便去了。近日,业务如何?”
“先生,我把给您老的佩刀打好了,是多年来一直悬在心里的一个愿望……”
永国欣然指着肋下的木盒说:“鉴定的刀,我把它寄存在光悦先生处了。这就是我为先生铸的……”
“噢,那倒想先睹为快哪。”武藏加紧脚步说。
永国,三十二三岁,黑脸庞,是目光锐利的长身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