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武藏,你说天地万象莫非敌人,父母也是?”
家光的语锋极为犀利。
“是的,我自幼失母,对于母亲已无印象。但与父亲倒是战斗过来的。是因先严不愿我学习兵法,遇事阻挠。我第一个战斗的对象,就是父亲的这一意志。”
家光接口说:“可是武藏,父亲不愿意你做兵法家,莫非爱你之故?”
“正是。我要成兵法家,便非以父亲的爱情为敌,与之战斗不可。当然,我爱父亲,也希望父爱。但我却是与父子之爱奋战过来的。”
“喔,人世间都是敌人了?”
“是的,溺于义理人情,便无严格的兵法修行。”
“不错……听说你至今未娶,女人也是敌人吗?”
“是敌人!私情增长,修业之心就迟钝了。”
“可是武藏,相夫教子,不是妻子的事吗?”
“话虽如此,我走的路是险恶的,到头来只容一人独行。”
“你也有几个知音,那些朋友,也是敌人吗?”
“朋友之情,超过了限度也是修行的仇敌,非得排除不可。”
“神佛如何?”
家光稍感心焦,紧追着问道。
“是,与神佛决胜负,才是我的最后愿望。”
“什么,神佛也?”
家光激动地扫视着武藏说:“这样说来,你是把我也视为敌人的吧?”
武藏叩头说:“惶恐之至,正是如此。”
“理由是……”家光耸肩说。
武藏抛头回道:“是。是修行的敌人……”
“什么,修行的敌人?武藏,我要任命你做兵法指南,希望你的兵法弘扬天下。何以说是修行之敌?”
“惶恐之至,我的修行不是兵法的弘扬,是借剑去探索深潜于人心奥底的、天地之间的法理。无论亲情、恋情、人情、义理,乃至将军的权威,凡阻我此心者,都毫不顾惜地斩断前进。”
武藏说着,用他那散放着黄光的凌厉眼神,一瞬不转睛地注视在家光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