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你是天主教徒吗?”
武藏惊讶地望着源太郎。
“师傅,不可以吗?”
“不不,没有什么不可以。信仰是自由的,佛祖也好,上帝也好,随你自己的意思皈依便成。我是这样想的。”
“师傅是信佛……”
“我吗?我与佛祖和上帝都没有缘。”
“鸭甚内先生曾说师傅是为了扑灭天主教徒才到长崎来的。”
“哈,哈,哈……甚内又宣传,说我是为扑灭反对天主教的荷兰浪士团而来长崎的哪!”
“哎,有这等事……”
“源太郎,甚内说的不错,我杀天主教徒,杀佛教徒,也杀荷兰浪士团。对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英国人、荷兰人,谁也不饶。我也许是以全人类为敌的。爱人和徒儿,也许同样地视我为敌。源太郎,我是这样一个人,你还敢拜我为师吗?”
“师傅,我永远是你的徒弟。”
源太郎说着,不觉悲戚地啜泣起来。
武藏的话,是锐利的、严酷的,像冰一样冷峭。他那魁梧的身躯高耸着,像覆盖着白雪的山峰一般。而在这位纯真的天主教徒的少年眼中,不知为何,他是这世界上最最悲哀的、最最不幸的一个人,而竟又是那么可亲、可爱的人。
“哈,哈,哈……”武藏爽朗地大笑着说,“源太郎,不必难过。我还是爱徒儿的。今后对天主教徒也许会一天严厉一天,好好地当心过日子吧。”
武藏轻轻地抚着源太郎的肩膀。
“那么,后会有期!”
他掉转身驱,背着长崎,朝着茂木滩头那边,横过山腰,大踏步地走了。不悲别离——像武藏自己说的,他是不再回头的。
这时,甚内正躺在异人馆的一室中接受外科手术。在草丛中挨了武藏轻轻的一刀,他的右腕被齐根砍断了。铃姑站在手术台旁,给甚内壮着胆。
而在另一处的异人馆中,岸孙六也正在接受异人的治疗。武藏的一刀,打斜砍去了他的右眼。
那天下午,教堂里的钟声低沉地响着,盛装的神父和穿着丧服的异人,被一群白头巾的教徒围绕着,随在几具棺木之后,徐徐地前进。棺中装的,是武藏刀下送了残生的迈德勒斯船长和天主教武士的遗骸。
这样,甚内对武藏的一切计划,全盘惨败了。另一件使长崎市民惊讶不已的,则是刚进港口的荷兰商船金星号突然扬帆出港了。
荷兰国王的特使蒲尔瓦,知道在长崎陆上危机四伏,只得启碇而去。据官文书上记载,蒲尔瓦谒见德川家康面呈国书,是距此数月之后那一年的八月某日。
道智和尚和座头森都,当天便回到正觉寺整理残烬,准备重建草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