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内恐怖得又想提脚前奔,但拼命地忍住了。在大庭广众中飞奔,也真太难看了。而且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武藏难不成敢下毒手?甚内心中踌躇,一面催快脚步,找到了一个横巷,便不顾一切闪身没入黑暗之中。真个是茫茫乎如丧家之犬,急急乎如漏网之鱼,他连头都不敢反顾,向前疾奔,左弯右转,只是拣暗地里窜去。那么聪明自欺的甚内,竟被死神追逼得无路投奔。
他已经跑过了三四座桥梁,没命地前奔,跑得流汗浃背,气喘如牛。
甚内跑得筋疲力尽,刹住脚步,向后偷偷地掉头一看,吓得他拔腿又跑。武藏如影随形,还是同样的距离,像拉着一根无形的绳子,紧跟在他的后面。
眼前又到了树下。长崎后来虽以石桥多而著称,但当时多是木板桥。只是眼前的这座桥却是石桥,是葡萄牙人所筑的眼镜桥。正跨上桥墩,甚内仰头一望,不觉惊喜而叫道:“这下可好了!”
他与迎面而来的三个天主教徒武士险些撞个满怀,赶紧刹住脚步。
“啊,怎么了?鸭甚内先生。”
站在前头的,是高山右近的遗臣古河与一。
“哦,武,武藏!武藏赶来了!”
“什么?武藏!”三个武士不自觉地紧张起来,望着前面。
“是那个吗?”
“不错。”
武藏像疾风般飞奔而来。
“杀!吉野,仓田……”
古河与一居中,两人从左右包抄着拔出腰间大刀。
但对着武藏,他们的动作太慢了,还不曾立定脚跟,武藏那六尺昂藏的身躯已如闪电一般扑向三人。
“哎呀!”
首当其冲的是居中的古河,一声悲鸣,扑地倒了;从右肩斜劈胸臆,血花四溅。一转手,武藏的长刀直奔右边的吉野,从脑门直下,像剖竹子一般分为两半。剩下的仓田,好不容易弯腰举刀,但攫住他这由静而动的一瞬之虚,武藏的血刃轻轻地挑他的右腕。趁着仓田脚步一晃,从左肩一刀劈下。
“啊啊,不成!”
不让甚内有喘息的余裕,他回头拔腿再奔。
“什么人?报上名来!”
武藏这才开口,沉声一吼。甚内哪里还敢搭腔?只是没命地奔跑。武藏不舍,随后追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到了一个坡脚时,甚内不知为何,突然停步,回头叫道:“武藏!”
甚内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他的声音却沉着得像发自另一人的口中一般。
“武藏,忘了吗?俺是有马喜兵卫的家臣,吉冈武场的总管,最后曾是佐佐木小次郎的僚属,鸭甚太郎,今改名甚内爷爷的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