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的时候谁都会画画。画画同唱歌一样,一般长大成人后,便不再去画了。因为有太多东西妨碍我们的心智与视野,我们可能不再画得出像样的画作。
武藏小的时候也经常画画。成长于寂寞中的他尤其爱好绘画。
不过从十三四岁开始到二十几岁之间,武藏便逐渐忘记了绘画这回事。之后,在游历诸国磨炼武艺的过程中,时常不是住在寺院中,就是投宿于显贵的宅邸。接触客厅挂轴、壁画的机会又多了起来,自己对于绘画的兴趣也就又被提了上来,所以即使不怎么画画,也对绘画保持着兴趣。
记得有一次,在本阿弥光悦的家中看到过梁楷的《松鼠落栗图》。
那朴素中的王者气派及水墨笔迹在武藏的脑海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可能是从那时起,他再次对画上心。
北宋、南宋的稀品,东山殿一带的名匠所绘制的日本画,还有狩野家的山乐、友松等人的现代画,只要有机会,武藏便会观赏一番。
当然,这里面有喜欢的有不喜欢的。梁楷那豪迈的笔触使剑客能够从中吸取巨大的力量,海北友松则同样是一位武者,他晚年的节操及画作都是自己要学习的。
另外,还有松花堂昭乘这位雅士的散发着淡然的即兴风格的画作也深深吸引着武藏。据说他隐逸于京城外的瀑布本坊,还是泽庵的密友,这让武藏更倾慕于他的画作。虽然最终看的都是同一个月亮,可是自己所要走的道路感觉却是相差甚远的另外一个世界的道路。
武藏偶尔也会提笔作画,但从不在人前展示。不知不觉间他觉得自己还是变成了画不出好画作的俗人。徒有智慧,心性已经不足了。一心只想着要画好,完全泯灭了真情的流露。
曾经,心生厌烦,决定不再画画了。可是,最终总是禁不住一时兴致的召唤,在没人的时候再次提笔。
模仿过梁楷、友松,有时也会模仿松花堂的风格。雕刻还给两三个人看过,武藏的这些画作是从未示过人的。
“……好了!”
现在他在六曲成对屏风的其中一个屏风上一气呵成一幅画。
就像比武之后——一下松了一口气一样,武藏挺起胸膛,静静地将笔放入笔洗中,向这间宽敞大屋子的外面走去,没有回头看一眼他的画作。
“——门”
武藏跨过这豪壮的门后,回首这座大宅。
进时这是荣达之门。
出时这是荣光之门。
此时里面只有尚未干涸墨迹的屏风。
武藏在屏风正面画的是武藏野之图,用朱砂涂抹的大大的旭日代表自己的一片丹心。背面画的则是用浓淡相宜的墨色勾勒的秋之原野。
酒井忠胜在画前默然抱臂而坐,良久,自语道:“啊,放虎归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