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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2 / 2)

赵欲为静静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杀戮,不躲也不避。女人此时已经完全舒展开四肢,她浅笑盈盈地沐浴着如水银光,展露着修长的双腿,和高耸的胸脯。

这时赵欲为才发现,她的斗篷下原来藏着个七八岁大的童子,那男孩手持长鞭,眼神空洞呆滞,不带一丝生气,倒像个会动的人偶。

“赵公,杀了您的属下,真是多有得罪了。”女人款摆腰肢,媚眼如丝,轻笑着说。她大概二十余岁,告别了豆蔻年华,却自有一种风流不羁的美。

“在空无一人的野地里被伏击,却只会喊‘救命’的属下,不要也罢。”赵欲为轻叹着摇头,他想到了几年前曾经结识的那位俊秀公子。

如果是那个人陪在自己身边,定然不会在危机面前,有如此拙劣不堪的反应吧。

“可惜了,你长得这么俊。”女人踏上一步,怜惜地伸出玉指,按在赵欲为唇边的美髯上,“如果我们早认识几年,或许能谱出曲佳话。”

她吐气如兰,香气混入清冽的夜风,蛇一般游曳着钻进了赵欲为的鼻翼。

他不为所动,唇边仍挂着似有还无的笑。女子姣好的面容近在咫尺,他甚至能看到她的睫毛在微风中轻颤。

可是这千娇百媚的佳人,在他的眼里却与一条五彩斑斓的毒蛇无异。此时这蛇吐出了血红的信子,露出了狰狞的毒牙,只等他意志脆弱的一瞬,便将他吞入肚中。

“既然无缘,就莫要怪奴家无情了。”她婉转低吟,轻轻抬起了手,仿佛毒蛇抬起了脖颈。

平地里刮起一阵阴风,扬起了沙尘,吹乱了荒草。一柄漆黑的剑,悄无声息地从赵欲为的颊边刺出,直指女人狐狸似妩媚的双眸。

女人迅速地后退,回到了孩子的身边,她再次抖起披风,将那个玩偶似的孩子裹进了丝缎之中。

一个冷峻的少年,从马车上走下来,挡在了赵欲为身前。

少年长得堪称英俊,他身着黑色绣兽纹短衫,手持长剑,像是根笔直的桅杆,立在苍茫如海的原野上。

但是因为他看起来太不近人情,甚至那剔透的黑色瞳仁,总是能令人联想到有去无回的地狱。所以他英挺的美被这冷硬的气息抹杀了,如刀刃般锋利而危险。

女人见到少年,如丝的媚眼变得湛如春水,干净而清澈。她不发一言,只轻轻地舞动披风,于是绛紫色的丝绸,在茫茫夜色中开出一朵庞大而绚丽的花。

冷风轻拂,转眼便吹散了这朵花。马车前空无一人,只有车夫和幕僚的尸体,横陈在肮脏的土路上。

“眠狼。”赵欲为轻轻对少年说。

“是。”少年还剑入鞘,言简意赅地回答。

“这么多年,你们还好吗?”

“很好。”

“那……他也回来了吗?”这次饶是冷静沉稳如赵欲为,话音里也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

眠狼并不回答,只转过头,朝他灿然一笑。冰山般冷酷的少年,却偏偏有着如阳光般绚烂的笑容。接着他的身影一晃,整个人便如雨滴遁入湖水般消失在迷蒙的夜色里。

于是赵欲为便看到了在黎明前淡蓝色的夜雾中,海浪般波澜起伏的荒草里,一个身着白衫的青年,穿透浓雾,奔马般踏浪而来。

青年容貌俊秀,只是面色憔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病容。

“久违了……”赵欲为看到这个素服公子,唇边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老头子。”

青年并未回答,只边笑边轻声咳嗽。他逆风而行,衣袂飘飘,直似谪仙,转眼便来到了赵欲为面前。

“赵公,可否赏脸,与草民喝杯竹叶青?”他扬了扬眉,笑看这玉面贵人。

一个雪肤花貌的黑衣女子,随风而至,站在老头子身后。她眼波流转,轻佻地瞥了眼赵欲为,玉手微晃,便捧出个漆制托盘。

绘制着美人图案的白瓷酒瓶,正含羞带怯地立于盘中。

车轮碌碌,马车再次疾驰在官道上,追逐着飘渺的晨光。只是这次赶车人换成了个黑衣的少年,车厢内回响着觥筹交错的声音,酒香如水,散入微风,清冽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