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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萨蛮 一(1 / 2)

八月十五,中秋节。

此处是位于大唐西南的南诏国,大多数时候,这里都是四季如春,风景如画的。只是好天气太多,难免令人乏味。

我歪靠在柜台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笔上的墨滴在账本上,晕成了一滴茧形的泪。

“今天估计是没什么生意了。”说话的是个年轻人,他叫阿政,跟我一样是药铺里的伙计,今年刚满十八,正是多嘴好动的年纪。而在药铺的竹帘后,坐堂的老大夫鼾声如雷。

“也是,谁会大过节的跑来抓药呢?”我索性把笔撂在笔架上,看店门外人来人往。

正值佳节,集市里的人都比平日多了一倍,游商走贩蝼蚁竟血般从各地汇集而来,带着他们琳琅满目的货物;卖花的花农摆出了盛放的山茶,碗口大的红花,娇艳欲滴地开在初秋的清风里;更有三五成行的姑娘和小伙子,一边假意看货,一边眉目传情。

而集市中最热闹的就是街对面的金器店,逢年过节,大家都想添置些珠玉首饰。一时间客似云来,几乎把小店门槛踏破,肥胖的庞掌柜乐得合不拢嘴,像尊大肚弥勒佛般在店铺里招呼着客人。即便隔着条街,都能听到银两哗啦啦流入柜台的声音。

渐渐金乌没入红霞,夕光如血,奔涌翻滚着淹没了整个集市。于是卖布的,烙饼的,卖首饰的,卖银器的,都被浸在无边血海之中。

“不好,不好……”时至傍晚,老中医从长梦中醒来。他看向天边奔涌的红光,忧心忡忡地念。

“什么不好?”阿政好奇地问。

晚风如水,涤**而入,夹杂着一丝刺鼻的血腥气。那是我之前所惯见的,蓬勃的杀意。

一个身材高大,头戴斗笠的男人突然从汹涌的人潮里冲出来。他猿臂蜂腰、孔武有力,活似是钻入鱼群的水蛇,将行人们冲得东倒西歪。

男人目标明确,三步并作两步窜到了金饰店门口,从腰后拔出把尺许长的短刀。

金饰店的小伙计反应也十足灵敏,眼见来者不善,扑上去要关上大门。但男人却扬起短刀,一刀便劈了下去。这刀快似一道闪电,挟着风雷之势,锐不可挡。

随着“咔嚓”一声脆响,门栓登时被一斩为二。随即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呼,却正是那跑去关门的伙计,他青涩稚嫩的脸上多了一道巴掌大的刀口,鲜血从伤处奔涌而出。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坏了店里的客人,他们惊慌失措,哭叫着狼狈逃命。男人一脚踹开大门,如入自家厅堂般从容不迫地走进了金器店。

他持着带血的短刀,揪住了吓得瑟瑟发抖的庞掌柜,逼他交出金银。

居民们都被这天降横祸吓得鸦雀无声,整条街刹那间变成一片死寂,只有庞掌柜凄厉的哀嚎,在晚风中回**。

从我的方位看去,可以看到他蜷缩着肥胖的身躯,哆哆嗦嗦地将一串串铜钱装进皮袋。

我想起了自己刚刚找到这份账房的生计时,有一天傍晚,他兴致勃勃地跑到药铺里请人喝米酒。

“内人刚添了个男孩,今日高兴,请周围的邻居都喝一杯。”彼时他红光满面,胖脸上每一根线条都凿刻着欣喜。

我忘不了那晚的酒,虽然说不上名贵,喝起来却格外甘甜软糯。那是我此生所喝的,为数不多的喜酒之一。

因此我提起笔,在账簿的角落,写下了三个小字:乾达婆。

平地卷起一阵罡风,吹进药铺,一个男人随风而至,旋身出现在凶徒面前。那人身穿水蓝色长袍,鬓若刀裁,目如点漆,容貌俊秀得宛如女子。但即便他有如此卓越风姿,俊脸上还勾画着浓墨重彩,恰似锦上添花,使他的容貌堪称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