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两天就是除夕,家家户户都忙着采办年货,做着祭祖的准备,老头子坐在温暖的客房里休息。
“阿朱。”他轻轻唤了一声。
阿朱于细雪中现身,跟在她身后的是眠狼。透过纱布,隐约可见,他们走路的姿势十分不协调,似乎身上带伤。
“老头子……”阿朱温顺地席地跪坐,拉起他的手,“我们不会离开你的,无论发生了什么。”
眠狼口舌笨拙,跟着点了点头。
“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呢?”他闻言一笑,清俊的脸上,浮现出离别的悲伤,“冢狐不杀我,而一一除掉我的朋友和手下,就是想让我在绝望中离世。”
“唤出别的人吧!”阿朱猛然抬起头,杏核大眼,祈求地看着俊俏文弱的主人,“我的眼睛能看到一切隐秘之事,我知道,你身体里不止寄生了我们这几个妖魔!应该还有更厉害的妖怪!”
老头子抚摸着她如绸缎般秀美的长发,微微一笑,“傻孩子,力量的对决,哪有到尽头的时候呢?真正的战斗,比拼的,并不一定就是力量。”
阿朱和眠狼仰望着他精致的五官,坚毅的嘴角,仿佛在看着一尊高不可攀,又深不可测的神邸。
“你们好好养伤,如果我死了,记得吃掉我。”他像是个在对子女交待后事的迟暮老人,“那是我能留下的,最后的礼物,希望你们,不要拒绝。”
阿朱听到这里,突然扭身便跑,冷风里传来几声凄凉的呜咽,仿佛有人躲在雪花的碎舞间哭泣。
而眠狼则朝老头子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缓缓地退下了。
偌大的客房里,只剩他一个人,歪在矮席上,面对着窗外的乱雪如织。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去,风里又送来轻柔婉转的歌声:
六杯酒,对百花。东西南北展风华。酒迷心事花迷眼,何处瑶台何处家?
歌声宛如清萧,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敞开的房门前。老头子借着傍晚朦胧的光线,依稀辨出,那是一个如细柳般窈窕,身着绿色裙子的美人。
“先生还记得我吗?”她开口了,声音低沉柔和。
“是鸳鸯吧?”他点了点头。
“那日还多谢先生的救命之恩。”她盈盈一拜,姿态柔美动人。
“也许我不救你,你还能活得更好呢。”老头子挥了挥衣袖,显然不愿领她的谢意。
“先生说笑了,奴家孤苦无依,如浮萍寄流水,如果没有贵人相助,怎么能在这残酷的世间活下去呢?”
老头子沉吟了片刻,似乎得了个好主意,“姑娘既然觉得我对你有恩,能不能赏个脸,在两日后的除夕之夜,来看看我跟一位故人叙旧?”
鸳鸯犹豫了一下,仍轻轻点了点头,她见老头子不再说话,便识趣告辞。
“赵欲为……,跟你……”望着她单薄的背影,老头子突然想说点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我明白。”鸳鸯说完便慢慢退下,不知为什么,她细弱的背影里,仿佛藏着无数魑魅魍魉。
冬天的夜晚来得早,送饭的奴仆提着食盒过来,却见这名贵客端坐在风雪中,门大敞四开,冷风夹着细雪横贯而入,铺了一地白霜,任屋子里放着火盆也没有用。
他嘟嘟囔囔地收拾着房间,却见早上还憔悴病弱的客人面如朗月,仿佛打了个大胜仗似的神清气爽。
古怪!他腹诽着,继续埋头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