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杯,一道寒光像是流星划过夜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假山后骤然射出。
“眠狼!”他轻喝一声,将酒杯掷到地上。铜杯落地,砸在冷硬的青石地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于此同时,一柄尖利的金刚刺,带着血珠,“扑”地刺透了鸳鸯的肩胛。曲声戛然而止,琵琶落在地上,发出高亢的悲鸣,摔得四分五裂。
利刺从鸳鸯的身体里猛地抽出,鲜血喷溅到了凉亭旁的积雪中,仿佛在宣纸上画了朵猩红妖冶的牡丹。
这可怜的歌妓连哼都没哼一声,便摔倒在地。在飞雪辉映的荧光下,清晰可见,她的身后正站着一个身着青衣短衫,手持两柄金刚刺的青年。青年脸膛黝黑,英俊中又透着彪悍,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野性之美。
他目光一凛,如刀似剑,却是看向赵欲为。
变故如兔起鹘落,来得毫无预兆。饶是赵欲为见多识广,也被这梦魇般的景象惊呆了,他丢掉翎箭,转身想走,却已经来不及。
青衣男子的整个人都化成一道寒光四射的刺,带着凌冽的杀气,向他激突而来。
庭院中平地卷起一阵罡风,眠狼恍如没有重量般出现在了落花飞雪间。黑衣少年苍鹰般翩跹落地,足尖只在积雪上一点,身子挟着剑光,去截那道闪亮的刺。
但终究还是晚了半步,似乎只是眼前一花,青年手中的利刺“扑”的一声,已经刺进了赵欲为的左肩。
或许受到眠狼剑气的干扰,这一刺并未伤到要害,赵欲为痛呼一声,仰面倒在了地上。青年面上现出懊恼之色,眼神越发狠辣,扬起左手,就又向他脖颈刺去。
但终究还是来不及了,眠狼一剑隔出,兵刃相交,发出“当”地一声脆响,在雪夜中溅出闪亮的火花。
他再想发起攻击,却已经自顾不暇,眠狼的一柄黑色宝剑,瞬间织成天罗地网,将他笼罩其中。
“快逃!”老头子抱着右臂,脸色凝重地望着赵欲为,只开口说了两个字。
赵欲为勉力从地上爬起来,捂着鲜血淋漓的伤口,扶着那吓得不清的童子的肩膀,匆匆离开了凉亭。
老头子强自站着,他并未受伤,却格外的虚弱。或许是因为疼痛,或许是因为长时间放出了两个妖魔,令他即便有再大的力量,也经不住如此消耗。
但是他仍然装做云淡风轻地,看着身手不凡的妖怪们以命相博。他不敢露出一丝缝隙,怕被那青衣刺客识破,更怕引起眠狼的注意。
身为一个驱魔师,永远不能对驱使的妖怪,报以完全的信任。眠狼的话太少了,平素也毫无温情流露,像一把锋利而寒冷的宝剑。
虽然好用,却也伤人。
重重树影里,起脚飞檐下,仿佛有无数虎视眈眈的眼睛,在黑暗中觊觎着他的血肉。他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在静夜里“呼哧”、“呼哧”地回**着,听起来仿佛濒死之人,在竭尽全力地喘息。
不过就在他觉得就要倒下的时候,新鲜的冷气,如江河汇海般奔涌而入,灌进了他的血脉。
雪光之中,只有眠狼一人,挺剑而立,站在凉亭之中。
“干得好。”老头子笑了,白得似宣纸的俊脸,也浮上一层淡淡的血色。
眠狼并不说话,只微微一笑,整个人便如轻尘坠水,遁入长夜,了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