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啦……”内院里跑出一位肥胖的客人,但是他被卸掉一只胳膊,刚刚跑出来,便一头栽倒在地,压烂了几盆牡丹。
管家急忙指使几个男仆把他抬走,又叫护院过来。
内院里惨叫声此起彼伏,在莹白珠光的辉映下,只见窗内一个轻灵的身影,如狼入羊群,肆虐翻飞着,所到之处,必有血花四溅。
窗纸上刹那间便开满了红花,一蓬蓬,一簇簇,直绘了个春色满园,腥气扑鼻。
但只在呼吸之间,一道银光闪过,杀戮便平息了。那灵巧优美的影子,仿佛撞到蛛网中的蝶,再也没有了一丝生息。
接着黑影一闪,一个东西被抛了出来,在苍茫的落雪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滚落到了玲珑的脚边。
那是一个女人的头,她的长发被鲜血濡湿,凌乱地散在脸庞,仍然不掩花容月貌,却是府中风头最盛的歌姬月姬。
月姬死不瞑目,瞪着杏仁大眼,尤带着生时的狠辣。在白雪映衬下,显得格外狰狞,几个小丫鬟立刻惊叫一声,四散着逃开了。身穿白裘轻袍,桀骜不羁的年轻男子,手持长刀,缓缓从内院中走出来。
“我就是公子宣,谁再敢来刺杀我,下场便是如此。”他的白裘上染着点点鲜血,仿佛红梅初绽。说完他狞笑一声,便又走回了内院,没一会儿丝竹声又骤然响起,却是热闹的《金缕曲》。
仆人们在傅管家的带领下,收尸的收尸,洗地的洗地,很快院里院外,复又变成歌舞升平,和气融融的景象。
我看到此处,长叹一声,不再看下去。
想必卫夫人更为难过,不知那美人月姬寄生在他身体哪个部位。这重创没有一年半载,估计是没法恢复了。
次日睡到日上三竿,再醒来时,玲珑已经又在伺候青哥儿了。府里盛传流言,说昨晚的刺客尸身,后来变成了一只面盆大小的黑蝎子。而公子全不畏惧,居然将那毒蝎子的尸身,交给下人烘干,磨成粉末吃了。
白晃晃的光,照在雪地上,让人睁不开眼睛。每个家奴仆妇,都被那恶魔惊变的夜晚吓到了,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但不知是因为那杀人不眨眼的蛇蝎美人,还是更为狠毒残酷的公子。
冬天的云,仿佛都格外地慵懒,在碧空中一寸寸挪动着。而我又去找城门口的老守备聊天去了,他近日来再未提到公子府中的美人,脸上也不再红光满面。仿佛是被意中人辜负的少年般失魂落魄。
当然这个偌大的范阳郡,是不会有几天太平日子的。没几日,就又听说公子为了延年益寿,在广求仙药,而府里的傅管家每天忙碌不已,接待来自五湖四海的能人异士。
转眼又是七日过去,天气更冷了,风吹在脸上,仿佛刀割般疼痛。我在酒楼里见到了卫夫人,他容颜憔悴,身穿黑色狐裘,如一座倾倒的山一般在喝酒。
他见到我却不说话,只是苦笑了一下。
我也无可奈何,以苦笑回报。
“还是你高明。”他朝我竖起拇指,“可是光等下去,也不是办法,眼看年关要到了。”
他说完这句,便拖着一条腿,晃悠悠地走了,显然是有伤在身。
一切都在按照我所预料地进行着,但是却有一个安置好的棋子,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那变故像是春日消融的积雪般无声而迅捷,令我措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