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怡手中的木盆“哐”地一声,掉落在地,水花四溢,在青石板上肆虐地横流着,仿佛他那无法控制的感情。
刘怡又变了,整个人会发光般的好看。恰逢仲夏时节,暑气逼人,他穿着轻薄的吴缎白衫,招摇过市。走到哪里,都会激起一片惊叹。
越来越多的女人簇拥着他,她们倾尽所有,只为买刘郎一笑。
可是随着他变得越来越俊美,他琥珀色的眼珠,也染上了一层寒霜。再也没有人能让他动心,即便是蔓儿也不行,这个可怜的姑娘拒绝了所有的客人,每天中午都会做好家常小菜等他。
但是他已经很少来了,渐渐她只能从别的姑娘口中,才能听到有关于刘怡的事情。她知道他现在流连于花丛之中,如鱼得水;她知道要想博他一笑,已需千金;她知道他已经有了一名至交的红粉知己,不过没有人知道那姑娘的名字,只说是名喜穿黑衣的女子。
风流的刘怡、多情的刘怡、没有心肝的刘怡,却能伏在那黑衣女子的膝上,乖巧得像一只波斯猫。
蔓儿再也忍不住了,在一个下午,她跟刘怡吵了起来。由于拒客太多,她的闺房已经没有昔日那么奢华,甚至连被派来伺候她的小侍女,都被遣走了。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你不是答应过我,秋天要跟我远走高飞!”她头发披散,野猫一般向刘怡扑去,却被一个耳光打了回来。
“现在是夏天了,天气很热。”刘怡穿着一身碧海蓝天般的长衫,站在金色的光线中,轻描淡写地说,“春天的诺言,已经不算数了。”
“你、你这个没心肝的人……”蔓儿扑在**大哭,撕心裂肺,“要不是我倾尽所有捧你,你能有今日?”
刘怡并不说话,只笑盈盈地走过来,拿了一面铜镜,放到她的面前。镜子里映出一张憔悴如老妪的脸,昔日的花魁,短短几个月中,就添了白发和皱纹。即便厚厚的脂粉,也遮不住她飞快老去的容颜。
“蔓儿,你看你现在已经成了什么样子?”刘怡仿佛不忍心地道,“我告诉你,她叫阿朱,她永远不会像你一样天天等我,更不会令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说完他就扔下铜镜走了,路上阳光晃眼,他随手买了把青竹伞,慢悠悠地向一处豪华的宅院走去。
邀约太多,时间太少,他的生命从未如此繁茂丰盛过。想到美好前程,嘴边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或许是少年得志,他沉迷于美梦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街边的酒旗招展下,一个身穿织锦长袍的公子,正默默地注视着他,眼神如凝霜冻雪。
当晚杏花楼的花魁蔓儿就突发了急症,据大夫说是急火攻心,煎了几幅药灌下去都无济于事。
这个绝望的妓女临死之前,居然提出一个惊人的要求,她要见张大户家的女儿张云英。所有人都在嘲笑她,说她死了还心存妄念,居然想见个未出阁的千金小姐。
然而没有人知道,在黎明时分,一个消瘦的身影,悄悄溜进了蔓儿的房间。
“我来了,蔓儿姐姐。”黑色罩衣之下,露出一张清秀白皙的小脸,一双眼睛剔透得似琉璃水晶。
“云英,我要死了……”蔓儿紧紧抓着她的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都是他害的,你、你……”
云英点了点头,紧紧握着蔓儿的手,蔓儿又断断续续地说了些什么。当天边泛出鱼肚白,云英才悄悄地走了,她临走只说了三个字:你放心。
鸡叫的时候,杏花楼的蔓儿死了。据说她红极一时,却因错恋了伶人,散尽千金,最终只落得草席裹尸的下场。
当然,这桩惨事,并无损刘怡的名声,反而给他添了一笔风流帐,让他的名气更大了一些。
此时暑气更浓了,城中遍开蔷薇,花事盛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