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庭院中准备好美酒和鲜肉,击节唱起了歌。
“流光何太急,山中尽日闲。醉来做挽歌,慷慨咏荆轲。”
我一边唱一边喝,渐渐有灰蒙蒙的影子,从门缝里溜进来。他们坐在我的身边,一杯又一杯地斟着美酒。
我看到小公子,他一身白裘,蒙蒙地散发着珍珠般的光泽,与阿朱笑闹着。还有其他的人,或高或矮,但是我喝多了,记不清了。
这宴饮不知进行了多久,我终于回房收拾了一些东西,迷迷糊糊地走出了木屋。
“都要逃难了,你还有心情请客?”又一个邻居摇着头经过。
我对他的好心,报以一个响亮的酒嗝。
“咦?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了?那些客人呢?我刚刚明明听到是好多人在说话。”他探头探脑地看向一片狼藉的庭院,却被我瞪了回去。
我提着酒壶,晃晃悠悠地走向程家。那个看门的老头子已经不在了,黑漆的大门微敞着,连门口的两个大红灯笼都不知哪里去了。
昔日繁华的庭院,仿佛在一瞬间,就破落了。院子里布满瓦砾灰尘,我足足走了半柱香的功夫,才被一个瘦瘦的仆人发现。
“老爷,有客人来啦!”他扯着脖子嚷,在空旷的宅院中,激起一片回音。一会儿功夫,程老爷出现了,他脱掉了贵气十足的貂裘,只穿一件深蓝色棉袍,黄黄的脸色,看着更加苍老了。
“老头子,你终于来了,让老夫等得好苦。”他用棉袍的袖角擦眼泪,在擦黑的天色中看,颇有几分凄凉。
“这房子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吧?女眷呢?”
“听您的安排,都被我转移到了官府附近。”
“那里有官印压着,料想不会出什么差错。”我望着罩顶乌云,“咱们这就开始吧。”
我从包袱里掏出一大沓黄纸符,分给了几名留守的男仆,让他们仔细地贴在门上,并且把所有的大门都关紧。
他们都立刻分散着照做去了,程老爷仿佛喘不过气一般,在厅堂里找了个椅子坐下。他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更黄了,堂屋破败,完全不似月前雕檐画柱,金碧辉煌的模样。
“我、我的胸口有些难过,能不能请先生扶我去休息一下?”他捂着左胸哀哀地求着。
我只能扶着他向内宅走去,刚刚走了一半,便听远处遥遥地传来一声惨呼。那声音如一把锋利的刀,刺破大宅沉闷的静。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天边无星无月,仿佛有谁,向朗朗乾坤中泼了一桶漆。
黑得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