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做桩生意吧,我希望这件事看起来如同天谴。我知道先生有这个本事。”他的声音中气不足,夹在呼啸的山风中,宛如鬼哭。
我记得他说过,这世上难有遂心之事,所有的如意,都需自己争取。想不到,他这么迫不及待。窗外乱花飞雪,似梨花,又似柳絮,泯灭了晴空,也掩埋了无数的罪恶。
程老爷的要求很简单,翻过这座山,有一位实力跟他相似的商人。如今两人为了竞夺洛阳的一个大主顾,打得不可开交。不断降价不是长久之计,不仅伤农,还减少了双方的利润空间。因此程老爷就想做个手脚,令对方输送山参的车子翻到在山涧里。不能按时抵达,洛阳的药商就不会用他的药,而程老爷就能趁虚而入。
这并不伤天害命,因此我很痛快地接下了。当晚,我叫来了小公子,把这桩生意派给他。
他似乎不喜欢去很远的地方,但是在我许诺给他一个冬天的鲜肉与美酒之后,他还是勉为其难地去了。
我不觉得这生意有多难,让一个商队在大雪中耽误几天,对于小公子只是举手之劳而已。然而在七天之后的一个晚上,我胸口突然莫名地痛了起来。
我永远忘不了那个夜晚,天很冷,云层密布,无星无月。一阵尖锐的咳嗽,突然窜上我的喉尖,与风寒的症状不同的是,我每咳一下,肺部就传来刀割般的锐痛。最终我忍不住了,躺在地板上,佝偻着身体,像是一只濒死的虾。
但是咳嗽并不停止,像爆发的火山般喷薄着、升腾着,根本压抑不住。
阿朱被惊来了,她的肢体如蛇一般柔软,从窗缝里钻进来。她关切地爬在地板上,黑眼睛盯盯地望着我,深不见底。她的身后还有别的妖怪,杂七杂八,躲在暗处,他们都嗅到了我濒死的味道,特意来等待瓜分尸体。
一个驱魔师,终究逃不过,落入妖腹。
就在我觉得自己的肺要炸裂开时,天边的阴霾渐渐散去,露出一片惨白伶仃的月亮的脸。
剧烈的咳嗽停止了,肺部排山倒海般的剧痛,也如潮汐般褪去。我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屋子里只剩下阿朱一个人,其余的妖怪都走光了,就像他们来时一样,无声无息。灯光映出阿朱的身影,柔软而美好。她体贴地为我找来一个靠垫,又把最厚的棉被抱出来,压在我的身上。
“不记得你曾有这样的旧疾。”她温婉地捋了捋耳边的发,秀发如丝,面似桃花,一副好女的模样。
“不是旧疾。是小公子出事了。”我望着房梁,悠悠地说。身上仍有未褪去的冷汗,“不过还好,他最终脱险。否则我这条命也得赔进去。”
阿朱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如果我死了,你会吃了我吗?”我问她。
“不,因为我不喜欢你!”她坚定地摇头,接着妖媚地在我的面颊印上了一个吻,“而且你太老了,不合我的胃口。”
在觉得我的肉咯牙的阿朱面前,我睡着了,从未这么酣甜过。我做了一个梦,梦到小公子一身血污躺在白山黑水间,凄凄惨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