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了,先生。”一个低眉顺眼的女人走出来通报。
“让所有人都出去,除了程老爷。”我又吩咐了一声,接着女仆们鱼贯而出,她们的脸上带着既惊恐又厌弃的神色,仿佛在争先恐后地逃离一个魔窟。
我弯着腰,撩起新棉絮成的厚厚门帘,走进了这盘踞着鬼怪的房间。程小姐平躺在**,衣服里三层外三层地裹了几件,只露出一张肃静消瘦的脸,越发显得憔悴动人。
程老爷依然像是个泥金的菩萨般坐在女儿的床头,只有那只紧紧攥着女儿的手,透着人性的味道。
我走到程小姐床前,看到了隐藏在暗处的,丝丝缕缕的黑雾。那是低级的魍魉附着人体后留下的痕迹,这种东西经常被人招至家中,但是一般人不过走几天霉运,或者大病一场而已。却不知这程小姐是怎么回事。
不过阿朱说得对,这活计太简单,实在用不着小公子出场。
于是我拉起程小姐的衣袖,放出了蚕奴。一条白色的,通体发亮的虫子从我的衣袖里爬出来,顺着程小姐那绣着紫色藤萝的上好锦衣,钻入了她细嫩的肌肤。
蚕奴是最低等的妖怪,甚至连变成人的本事都没有。但是它们有一种最好的本能,便是不断地吃,尤其是魍魉这种比它们更低级的妖物。
程老爷盯盯地望着,那木讷的双眼始绽出华光。他显然有些担忧,只有紧攥着女儿的手不放。
睡梦中的程小姐皱着眉,痛苦地哼了几声。但那声音很快就被屋里炭火盆的“噼啪”声吞没,细不可闻。
寂静的房间中,隐约可听见“沙沙”的碎响,仿佛是瑞雪打纱窗,又仿佛是春蚕吞食着桑叶。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程老爷蜡黄而圆润的脸上,已经渗出几滴冷汗。程小姐的呻吟慢慢终止,脸上泛出如春桃般的绯红。
她的呼吸均匀悠长,显是陷入一场好梦。蚕奴爬出来,却比方才大了几倍,足足有一个巴掌大,散发着润泽的光。它蠕动着身体,如乖顺的婴儿般钻入我的衣袖。程老爷终于松开了女儿的手。
“已经结束了吗?”他擦了擦脸上的汗。
“是的,小姐睡醒之后,就会慢慢恢复,记得给她抓些补药吃。”我望着窗外纷飞的细雪,似是自言自语般问,“程老爷,真的会有万事遂心吗?”
他一愣,接着苦笑着答,“这世上哪有遂心之事呢?那只是讨喜的话而已。”
“只要别太贪心,便是遂心。”我仍然看着白雪在空中舞出迷乱的痕迹。
程老爷请我吃了一场丰盛的晚餐,我的报酬要在小姐完全痊愈了之后才能收到。但是我仍讨了几只烧山鸡,因为那是小公子喜欢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