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想着怕我身份会连累公主,待我身份可以公开后再去拜访和硕特恪靖公主,可是现在也不能去了……
走出了房门,金昆握拳而立,显然是等候已久了。见我出来,冷哼了一声:“别忘了你说过的,不会在出现在四爷的面前!”
他的语气丝毫不客气,静心虽听不懂满语,却从他的神色上也明白了几分。
我泪水萦绕眼睛,却依旧笑着,“先说你到底有没有能力送我们走?”
他将手中的钱袋丢到静心手中,风风火火的转身,我抿嘴一笑,拉着静心跟了上去。
“西方是大漠,北方是草原,南方是各城,给你的钱足够你们吃一阵子的。”
金昆手指各方,向我们解释了一番,不待我们多说,就策马离去了。
勒马停在小路上,远远的便瞧见了,众多隆起的殿宇,拢在紫禁城外,一座连着一座,如同众星拱月般。
我的目光投向雍郡王府。
四爷,再见了……
我不愿看到任何人沦为阿爸的下场,我只想平平淡淡的生活下去,不想再卷入是非恩怨中去了。
静心看了眼王府,问道:“姑娘,我们去哪儿?”
微风吹过耳旁碎发,纠缠在眼前,我收回目光,轻轻一笑:“去金陵吧!我想,那里还有阿爸的影子……”
三年后。
又是阳春三月。
宽廊上挂满的各种吊兰,满盆黄金葛翠绿的藤蔓直垂着攀延到地面上,一片生机勃勃的繁盛。
我卧在廊下的长椅上,黑亮的长发随意散落在后背,手捧着一本书细细读着,细细碎碎的阳光洒在地上,书上,发上,身上……
偶一抬头,却见西厢房下花枝零散,瘦弱拮窘,全无婀娜丰润之貌的一圃芍药。
这芍药是始春时种下的,不知为何,连着三载,种下的芍药刚开始发芽,结花蕾都很正常,唯独到了即将开花前几日,莫名的枯萎。
长此以往,也许它不适合在这里成长,我也便不再正眼去瞧,只任它自生自灭,不再挂心。
冷对了几日,未料原本已经落叶的花儿却绽放了,即使瘦弱不堪,却依旧娇小迷人。
我正沉思着,耳畔传来了静心的呼喊:“小姐,小姐救命啊!”
看到她不停奔跑的窘态,实在忍不住,掩唇笑了起来。
煦暖的阳光把五颜六色的蜂儿,蝶儿都召唤回来了,在刚吐出新芽的枝间捉迷斗舞,偶尔几个调皮的蜂儿把姑娘头上的花饰也当做已经怒放的花朵,不停地追逐着,嬉戏着,闹得静心赶也赶不走,甩也甩不掉。她跑到哪里,那些蜂儿,蝶儿就跟到哪里。
静心喊道:“小姐,快帮我将这些蜂儿,蝶儿赶走,闹死人了。”
来此三年,静心随着金陵的习惯,改口唤我小姐,也渐渐学会了满语,只是还是稍有生疏。
我不急着上前,而是慢慢的调侃着:“谁叫你身上洒那么多香水的,头上又带花,裙子上又沾了花,怎么不招蜂引蝶呢?只怕让秦淮河边的多情公子看见了,那才是驱不走赶不去呢!”
静心听闻,装作生气的样子,“小姐才招蜂引蝶呢!昨日见了邬公子眼神都被勾走了!”说着,还手放在眼上,做了个被勾走的动作。
我也不恼,反而继续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邬公子长相如此出众,不仅我如此世人皆如此,你瞧,又有两只蜜蜂追上你了,呀,还是两只公的呢!”
说罢,我笑了起来。
果然又有两只蜜蜂飞向静心,静心哪还顾得及看是公是母,吓得啊啊乱叫,然后向着我跑了过来。
她抓住我的袖子,挡在眼前,见那蜜蜂没有追来,终于放心的舒了口气,道:“真是的,这些蜜蜂像是认准奴婢一般,就一个劲儿的往奴婢身上飞,为什么偏生不往小姐身上飞呢?”
我抿嘴一笑,静静听她抱怨着,“看来是小姐身上芍药的香味让那些蜜蜂都怕了,改天我也用芍药的香水,看那蜜蜂还来不来。”
身上……芍药的香味……
某些熟悉的字眼让我不禁心头一怔,面上的笑容来不及散去便僵在脸上。
静心知道她的话触动了我的心事,刚才的欢乐烟消云散,有些后悔的抿了抿嘴。
我却嫣然一笑,揽了她的手臂娇笑道:“好静心,不知怎的,我又想吃花映楼的水晶饺儿了,陪我去吧。”
静心忙点了头,扶我站起身,然后转身向着房子里跑去,“小姐等会儿,我去拿披风。”
我站在原地,不由得向着那圃芍药看了几眼,不知为何,忽的想起书中的一句话来:‘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
紧接着眼前竟浮现那红色芍药吊坠。
虽始春已久,但风吹在脸上依旧如刀刮一般冷。
来此金陵已有三年,多亏了金昆给的盘缠才让我和静心不至于风餐露宿街头,在金陵呆了几日,便下定决心住此。
想当初,为了维持生计,我便依着额娘教我的刺绣,绣了几批娟巾,后来有人出重金让我绣一幅十米长的百鸟朝凤。
应是许久未动针线,我用了整整半年日夜赶制终于绣完,利用那笔钱,我与静心在这金陵开了一个绣铺,广招绣娘,缝制的刺绣数不清,然而真正流出市面却屈指可数。
绣心坊每月只有月初开坊,拍卖的绣锦也仅仅有十幅。私下也有达官贵人曾求绣锦,但却被我拒绝了。
静心也曾问过我,为何放弃了这大好机会。
我告诉她,物以稀为贵,若是多了也就不稀罕了。
不管怎么说,我现在终于理解了额娘让我读满人的书,学习大家闺秀的礼仪,也许额娘早就预料到,将来我若离开了蒙古部落,如何生存的问题。
静心帮我系着披风的带子,嘴里念念有词,“小姐,虽是始春,天气还是凉的,我们速去速回,莫要再受了风才好。”
不知为何,我竟想起那年京师别院梅树下,四爷将披风披着我的肩膀上的一幕。不知四爷如何了,众皇子一直都想要害他,他都平安度过了吗?
可能是因为将四爷之事放于心底过久,刻意不去想,如今想来,不由得心微微一酸,眼中竟有泪花凝聚。
静心不知所措,急切道:“小姐,奴婢是不是说错话了,小姐可以责罚奴婢,万万不能苦着自己的身体啊。”
我破涕而笑,握着她的手向着外门走去,“都是你呀,还不带我去,不然我真真是要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