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由利公主身穿绵服,装束朴实,在年轻武士引导下,缓步走到伊豆守跟前。她未施脂粉,微黑,但依旧美丽高贵,而且全身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刚健之气,热情染红双颊。
“哦,由利小姐!好久未见啦!”
伊豆守先开口说话。公主静静地就座。
“的确好久未见了。”
“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去年十月……因为被逐出长崎……”
“此事,我也知道。因奉行要求,不得不如此。不过,说实话,我也认为你该离开长崎了,为了自身的安全。”
伊豆守有点为难地辩解。公主微笑着说:“是的,殿下的意思,我很了解。的确已到离开长崎的时候了。殿下谅必知道,在我接到上谕的一个时辰前,我所领养的孤儿全被岛原天草的天主教武士夺走。”
“哦,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也许是此地暴动的关系,神尾的报告没有提到你的事。”
“殿下!”由利公主正身危坐,凝视着伊豆守的脸,说:“天草四郎的母亲已被带到本营来,是不是真的?”
“不错,确是如此。”
“殿下打算怎么处置四郎的母亲?”
“说实在,我正在考虑此事!”
“生杀予夺,全凭殿下的心意。殿下是不是想用四郎母亲的性命来换取四郎的投降?”
“是的,我已想过。”
“这可不行。这……这样反而只会激起暴徒的反叛心,提高他们的气势。不能反用母子亲情。应遵从自然之情,慈爱地以真理对待四郎和他的母亲。殿下,城内有非天主教徒的异教徒,也有妇女和孩童。让四郎母亲去劝告四郎,把这类人放出城来。”
“欸!”
伊豆守双手环抱胸前,张大着眼睛。
公主胸有成竹地继续说:“殿下!无论用什么方法对付他们,天主教暴徒都绝不会投降的。最重要的莫过于降低暴徒的悲愤气势。这可用真理与爱情……”
十二
对由利公主热烈的说辞,伊豆守说:“由利小姐,你的意思是先安抚参加暴动闭锁在城里的异教徒!如果从城里出来,就饶恕他们……”
“对,就是这样,诉诸四郎的正义感,要四郎的母亲求他释放城里的异教徒。这样可能瓦解城兵的团结,也是对天主教徒无言的威压。”
“嗯,真是妙法!我没想到这一点。”
伊豆守似乎松了一口气。由利公主却加强语气说:“不过,殿下,仅此并不充分。那些在城里的天主教徒之妻也应让她们在家经营生业,改变信仰的人可饶恕他们,再者,城里的妇孺若改变信仰从城里逃出,亦应宽大放过。”
伊豆守紧咬着嘴唇说:“但这有违天主教禁令啊!”
“殿下,禁令归禁令,现在岂不是非常时期?以这种慈悲心肠瓦解暴徒的气势,进而使其妻子转信,岂不是达到了禁断的目的?”
伊豆守仍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才答应道:“好,那就以将军特典给四郎,令其履行此一约定!”
公主像妹妹对哥哥撒娇般缓缓说道:“殿下!我认为不管多恶的人的孩子,孩子本身是无罪的。因此才在长崎设立白百合寮。这次到岛原来,也是为了拯救父母参加暴动、家为松仓兵所焚的孩子。我目前已在某地收容这类孩子,给予食物。”
“哦……”
伊豆守睁大眼睛,似乎表示理当如此。
“但松仓手下目前仍在各村不断审问天主教徒,并利用禁令蛮不讲理地虐待良民。”
伊豆守深深颔首。
“由利小姐,知道了!我将依据方才所言,发出军令,不许随意欺压良民。此后,由利小姐……”
伊豆守说着,鼓掌唤近侍的家臣,拿来出入军中的木牌,交给公主。
“现在,我只能这样做。”
“这就行了。”
“你也可以借助武藏呀!”
“哦,武藏先生?”
“他在细川的军营。”
公主尽力压抑内心的激**,平静地回答:“啊,那也许可以见到他!”
十三
次晨,伊豆守叫人唤来四郎的母亲与家人。伊豆守见四郎母亲人品沉稳,内心隐含坚毅志节,而重新体认了与由利公主约定的方略实为至当。他觉得用威吓与明显的怀柔都终究动摇不了这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