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太平家。
屋里很静,只有姚三春与沈方鹤两个人。
“姚老爷,晚辈沈方鹤打扰前辈了。”
沈方鹤毕恭毕敬地对着姚三春施了一礼。
姚三春抬起头上下左右地寻找了一番:“什么鹤?那里有鹤?”
沈方鹤哭笑不得,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晚辈的名字叫沈方鹤。”
姚三春眼睛似睁未睁,似闭非闭,看着迷迷瞪瞪的说出的话却很有意思:“你到底是人还是鹤?”
“晚辈是人,不折不扣的人。”
姚三春闭上眼睛从嘴里挤出了一句话:“这世上总有一些东西说自己是人,可就是不做人事。”
沈方鹤哭笑不得,这姚三春说的话很有道理,这世上是有这样的人,而且还很多,可从来就没人肯承认自己是那种人。
“前辈说的有理,世上是有这样的人。”
姚三春猛地睁开了眼,眼中冒出了精光,一点也不像是个病人,眼珠子瞪得老大问沈方鹤:“你在说我老头子就是这样的人?”
沈方鹤欠身道:“晚辈不敢,晚辈不敢,前辈美名遍及河东,晚辈早有耳闻。”
姚三春又闭起了眼睛,说道:“拍马屁的话就别说了,说吧,今天到我家来有什么事?”
沈方鹤突然觉得姚三春变了,眼中的呆滞全然不见了,不但没有了呆滞,还隐隐透露出一丝阴险狡诈。
“晚辈今天来主要是来看看前辈的身体,龚司集说前辈前些年中风以后脚就没沾过地,晚辈幼从名师,略懂一些针灸之术,想来为前辈诊治……”
“不用了,”姚三春冷冷地打断了沈方鹤的话,“你想把我老头子治成什么样?”
“能让前辈站起来走路,前辈您看行不行?”
“是像这样吗?”姚三春冷笑着双手一按轮椅站了起来,迈着大步在屋里走了好几圈儿。
“是这样走吗沈郎中?嘿嘿嘿……”
沈方鹤心头一凉:“前辈在装病?”
“是的,老头子就是在装病,老头子要看着你们这些人一个个的死在我面前,你姓沈的,那董家的儿子,还有那个小丫头,嘿嘿嘿,都得死,都得死,只有你们死了河东才会太平,才会天下太平……”
姚三春说得咬牙切齿,沈方鹤听得心惊肉跳。就在这当口,门外传来了龚太平的声音:“爹,你在叫我吗?我来了。”
门呼啦开了,沈方鹤一回头,看当刚才还站着指手画脚的姚三春已瘫倒在了轮椅上,口鼻歪斜,嘴角还拉着哈喇子。
再回头,龚太平已走了进来,擦了擦姚三春的嘴角问道:“爹,你叫我来有啥事?”
“鬼、鬼……”姚三春抬起颤巍巍的手指着沈方鹤,“他是鬼、他是鬼,快让他走、快让他走。”
龚太平看看沈方鹤,一摊手说道:“先生,你看、你看这事……”
“没事、没事。”沈方鹤提着药箱走出了门。
龚太平跟出门冲沈方鹤一努嘴,指了指对面的小屋。
沈方鹤心神领会,快步走到门口推门而入。
屋里有人,一个男人。
准备地说在屋里的是一个疯男人。
邱岩良。
买下董宅被吓疯了的男人。
“你来了。”疯子竟然会主动打招呼。
“来了。”
“坐。”
邱岩良递给沈方鹤一张凳子,自己却一屁股坐在地上。
沈方鹤接过凳子丢掉了一边,也学着邱岩良坐在了地上。
两人都没有说话,屋子里死一样的静寂。
过了至少半柱香的工夫,邱岩良才开口说了一句话:“你是谁?”
“我是郎中。”
“哪里来的郎中?”
“阁下从哪里来敝人就从哪里来。”
邱岩良猛地站起来,走到窗户旁伏耳听了听,确定外面没人才又回到沈方鹤身旁。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来看看你。”
邱岩良在屋里转了两圈儿,压低声音喝道:“你不该来的,这家人都是人精,你一不小心就会上了他的当,特别是那个装傻的老家伙……啊……”
最后一个啊字是大声喊出来的,把沈方鹤吓一跳,见他这样邱岩良悄悄地指了指窗外,示意沈方鹤窗外有人偷听。
沈方鹤何等聪明,当时就出声配合:“前辈莫怕,敝人是来给前辈看病的。”
“鬼、鬼,你是鬼……”邱岩良坐在地上不停地蹬着腿,头发披散着,语无伦次地乱喊乱叫。
“前辈莫怕,前辈莫怕……”
沈方鹤一边出声安慰,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外面脚步很轻,走得也很慢,慢慢的已不可闻。
沈方鹤松了口气:“走了。”
邱岩良又凑近窗户听了一会儿,直到外面没有了半点动静这才放下心来。
转身到了沈方鹤面前,一把抓住了沈方鹤的手掌,伸出手指在手掌上一笔一划地写起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