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童书院。
这已是沈方鹤第二次到书院来,想到第一次的空手而回,这次心里也是一直在打鼓。
“先生,”霁学究为沈方鹤倒上了茶,和蔼地说:“今天先生想知道些什么尽管问吧,老朽定让先生满意!”
沈方鹤有些惶恐:“老前辈还是别称呼晚辈为先生,直呼晚辈名字即可!”
“不必,”霁学究笑道,“治病救人的郎中为先生,授艺教人的学究也为先生,就连算命看相的也称先生。你我可说都是手艺人,没有谁尊敬谁的说法。先生可尊吾为前辈,吾也可称先生为先生,各随各叫罢了,不必认真!”
沈方鹤点头称是,恭谨道:“就依前辈。”
“说吧,今天你要问些什么?”
沈方鹤咳嗦一声,说道:“晚辈想问一下前辈是什么时候到的上山童?”
霁学究听到沈方鹤的问题皱起长眉,反问道:“先生是怎么知道的吾不是上山童人?”
“晚辈只是猜测,听说上山童书院所建年头不长,先生这般年纪定是在他处教过书。”
霁学究对沈方鹤的推断连连点头,眼中满是欣赏之色:“吾壮年时曾在落翎岗呆过许多年,曾与落翎岗的梅如澜共过事。”
这就对了。
沈方鹤心里暗想:霁学究的说法跟霁又春所说的指腹为媒算对上了。可霁学究为什么要离开落翎岗到上山童来呢?
“前辈当初在落翎岗与梅先生一同教书育人,为何要到这偏远的上山童来?”
霁学究听沈方鹤这么一问,脸上浮现出苦色,沉吟了一会儿苦笑道:“不瞒先生,老朽在落翎岗的那些年也过得很好,梅大哥对吾也是照顾有加,只是后来吾觉得落翎岗梅家书院在变化,变的越来越不像教书育人,倒像是在做生意。”
“前辈是说梅园开业之后?”
“不是,那时还不叫梅园,”霁学究端起茶抿了一口,“梅如澜的确是才学过人,也教出了几个好弟子,记得当年有个梅院三英,好像是余念生、龙啸方,还有一个……还有一个……”
霁学究说到这里重复了好几次,没想起还有一个是谁,手拍着脑壳解嘲道:“年龄大了,记性不好了,先生见笑。那余念生先生想必听说过,当年的状元郎,龙啸方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听说后来也做了大官。”
沈方鹤点点头,心说:我何止听说过,还见过此二人呢。
霁学究接着道:“梅大哥就是从这两个学生做官以后才开始变的,当时他自诩状元之师,圣人先贤,又恰逢青瓦坊一些附庸风雅的人附和追捧,梅如澜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
沈方鹤插道:“于是前辈就离开了落翎岗?”
霁学究摇头道:“那时还没有,让我决定离开的是龙啸方的一次探亲。那次龙啸方是在京城做了官以后回乡探亲,路过落翎岗在梅园住了一晚,唉!”
一直笑咪咪的霁学究说到了龙啸方突然皱起了长眉:“这龙啸方排场很大,马车好几辆,家人仆从,近身护卫好几十人,在梅园那晚左手金右手银说不尽的奢华。
“那晚之后,吾就决定了要离开落翎岗离开梅家书院,不瞒先生,老朽生怕走晚了惹祸上身。”
沈方鹤奇道:“前辈所言的祸是指?”
“龙啸方、余念生。”
“他们是祸?”
“他俩是祸根!”
霁学究说得渴了端起了茶碗喝了一口:“这余念生倒也罢了,龙啸方的乖张行为终究会付出代价的,若是犯了大错,到那时拔出萝卜带出泥,只怕梅园会被牵连。”
沈方鹤心里暗暗佩服,心说还是霁学究有先见之明,离开了梅园霁家果然躲过了一场大祸。
“于是前辈就举家迁到了这里,在这里安了家?”
“对,”霁学究淡然道,“老朽胸无大志,躲到这里躲清静,可惜了梅如澜大哥呀!”
沈方鹤安慰道:“事情既然已经过了,前辈也别在意了,祝愿前辈长命百岁,身体康健。”
沈方鹤说完起身提起了药箱:“晚辈告辞!”
霁学究把沈方鹤送出了屋,一出房门沈方鹤四下里望望,问道:“前辈,这上山童书院如此大的院落,怕是有几十间房屋吧,不知有多少人居住?”
霁学究答道:“原本有几十人吧,近日因为花积山的瘟疫,学生都不敢来了,这偌大的院子只有老朽与两个借住的方外道友。”
“哦,”沈方鹤点点头,“前辈留步,晚辈告辞。”
“先生稍等,”霁学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唤住了沈方鹤,“你看这年龄大了想事情就是迟钝,吾这会儿才记起来,那人叫龚太平。”
沈方鹤一头雾水,谁叫龚太平呀?
霁学究指着沈方鹤哈哈大笑:“看你这记性,梅院三英呀!”
花积山。
村头。
狭长的青石路一直延伸到村里,日过中天,村里已有人在走动,蒙在花积山村里人心头的阴影仿佛散去了,村里人又回到了平静的生活里。
沈方鹤在村口远远地望着这一切,心里无比的欣慰。刚要转身离开,忽然远处的巷口里红影一晃,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一晃而过,钻进了陈氏的房中。
是她!
原来是她!
果然是她!
医馆。
一壶酒,三个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