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不了!”钱应文头枕着竹椅的上端竹筒,脸向着天语气冰冷地道:“老天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天在哪里?谁是天?”
钱应文腾地坐了起来,脸隔着桌子几乎凑到了沈方鹤脸上,眼里满是狠毒:“天就在这里!我就是天!”
“哈哈哈……”沈方鹤看着钱应文扭曲的脸道:“钱捕头本是聪明的人,为什么犯了糊涂罪?”
“嘿嘿嘿!钱某行走江湖十几载还没有人说过我糊涂呢,沈先生,你且说说钱某人糊涂在何处?”
沈方鹤道:“那天你在六合镇把我三弟的锦囊交给我时,我就觉得我有点蹊跷,我三弟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以为没人能解开锦囊上的十字袢,可他忘了南塘镇上有个针绣的高手,而且这高手恰好就是你钱捕头的红颜知己!”
“接着说!”钱应文又仰躺在竹椅上,眼望着天空黑压压的乌云。
沈方鹤接着道:“你拆开了锦囊,发现了我三弟留给我的东西,你偷偷地把重要的那份藏了起来,又让尹香香把锦囊缝了起来,你这才交给了我。”
“好、好、好!”钱应文又坐了起来,嘴角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你怎么知道我拿了锦囊里的东西?”
“我原来对这事只是怀疑,可那日我找到柳奶奶,想弄清锦囊的秘密,可你害怕柳奶奶说出尹香香,就派人暗杀柳奶奶,你此举正证明了我的猜测,你认还是不认?”
钱应文叹了口气:“沈郎中,你说你有这份智慧做什么郎中呀?跟我进衙门吧,我保你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沈方鹤也叹了口气:“钱捕头说这话我看连你自己都不信!若是能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你又何苦大冷天跑到这南塘来跟别人争东西!”
“争东西?那东西本来就该是我的!若不是我压下了龙啸方的事,南塘早就血流成河了!什么麒麟双尊,什么房产土地,都去见鬼去吧!”钱应文眼睛都红了,拍着桌子对着沈方鹤吼。
“所以你这次到南塘来一定要把麒麟双尊拿走?”
“对!不但拿走麒麟双尊,这南塘所有的财物都是我的,哈哈哈……”
钱应文像疯了一样仰天狂笑,眼睛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沈方鹤脸上满是不屑,嘲笑道:“想当年盛名远播风度翩翩的京城名捕头也爱这黄白之物,真是让人不敢相信呀!”
钱应文道:“以前我是太过注重名声,可到了这般年纪我才懂了,那些虚名远不如金银来得实在!”
“可你家也算是京城的富户,你一年俸禄也足以养活全家,要太多的钱又有什么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说得轻巧,你知道我手下多少人,他们要不要吃喝!”
钱应文随口说出的话,沈方鹤心里却是一震,果然如此,这钱应文的俸禄是养不起一伙死士。
“你在江湖中号称腹内有百万件他人所不知道的事,其实都是你花钱雇人打听来的,渐渐地你无力支付这笔庞大的费用,于是就打上了麒麟双尊的主意。”
“对,”钱应文笑咪咪地道:“先生说得都对,可惜这只是先生猜测的,就算我承认也不会有人相信,到那时先生已去了西天极乐世界,这南塘还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这点我信,可惜南塘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就算我死了你也不会如愿的!”
“你说的是那几个杂碎吗?”钱应文喃喃道:“今晚先送你上路,明天就该轮到他们了!”
沈方鹤突然觉得钱应文很讨厌,不但没有了之前儒雅之气,就连对手间惺惺相惜的感觉都没有。是啊,当你揭开了一个狐狸的真面目,你还想奢望狐狸拿你当朋友吗?
提起药箱,沈方鹤转身就走,背后传来钱应文的声音:“记得今晚三更!”
日头刚刚开始西斜,离三更还早,假如一个人能预知自己的死期,是不是该把生前未了的心愿完成?
沈方鹤不知道自己未了的心愿是啥,也许该回一趟侯家集,那里有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也许该去京城,一直牵挂着的严讌儿如今怎么样了?也许……也许……
沈方鹤突然发觉自己未完的事还很多,这样怎么能就走了呢!
先去看看黄定忠,死之前也要把他的病给治好。
玉兔巷离黄家不远,拐过一个路口就看到了黄家的大门,也听到了风中隐隐飘来的哭声。
发生什么事了?
沈方鹤加快了脚步,奔向黄府,老远就看见黄府大门口摆满了香马纸幡,谁死了?难道是黄定忠?
黄府门口立着一位中年人,老远看到沈方鹤走过来就做好了准备,待沈方鹤走近后那人“噗通”下跪,规规矩矩地给沈方鹤磕了个头。
按说,府上招呼拜访宾客弯腰施礼就够了,下跪磕头显得隆重了点,也于理不合。
但沈方鹤没拉他,四平八稳地受了他一礼,在南塘呆得久了,他已知道了南塘的规矩,家中有长辈去世无论是来人辈分高低,孝子都要磕头迎接,这里面有说道,这头不是给宾客磕的,这头是敬死去的长辈的。
“黄公子,发生了什么事?”
这中年人是黄定忠的儿子,黄富的堂弟黄元聪,听沈方鹤一问,寒着脸道:“给先生报丧,家父今早魂归西天了。”
黄定忠死了!
沈方鹤一下子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