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塘故人来
人长脚是要走路的,不管走的路是远是近,是坎坷还是平坦,没有人会计算自己一生走了多少路,就像没有人会数自己吃了多少粒米一样。
从官道到南塘的街口一共两千五百步,不多不少。一个人一边走路一边数着脚步,是太孤独了还是心乱了,或者是两者都有。
两千五百步沈方鹤走了整整一个时辰,磨到了天黑才进了南塘。
沈方鹤为什么不肯白天进南塘,是因为他要躲一个人,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柳含眉,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跟柳含眉说黄富的事,更不忍心看女人流眼泪。
酒馆的酒有点苦,喝到嘴里如往事一般苦涩!沈方鹤坐在小酒馆的角落里,已喝了整整两壶。
“客馆,你还要点什么吗?小店要打烊了!”
沈方鹤抬起头环顾了一下酒馆,偌大的店里不知何时人都走了,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算了,结账。”沈方鹤摸出一块碎银递给了伙计,提起药箱出了门。
街上已没了行人,风吹过让人感觉到透骨的寒意,走过石桥头,依然记得当初在这里卖烧饼的洪明苏,想想这位一生争名夺利的县太爷,到最后落得个埋骨他乡,沈方鹤不由得长长的一声叹息。
月色昏黄,照在龙府的大门上,紧闭的大门透露出一股阴冷。沈方鹤走上去抓住门环轻轻地叩了几下。
良久,门内传出了脚步声,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道:“谁?”
龙啸风。
沈方鹤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热血顿时沸腾起来,忙应道:“是我,沈方鹤。”
门呼啦一声打开了,露出了一张清瘦的脸,脸上带着惊喜,一把拉住了沈方鹤的手,大声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沈方鹤微笑道:“兄弟,还好吧?”
“好、好、好!大哥进屋说。”龙啸风连声应着,把沈方鹤拉进了门。
走过天井,到了后堂屋,龙啸风推开门,燃起了灯火,又给沈方鹤拉过椅子沏上茶,这一套动作熟练至极,哪里还像当年文弱的大少爷。
沈方鹤隐隐觉得有点不对,但到底哪里不对又说不清楚,龙啸风做完这些才坐在了沈方鹤对面,借着灯光沈方鹤才看到龙啸风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和下巴上稀疏的胡子。
“兄弟,出了什么事了?你怎么这般模样?”沈方鹤很吃惊,心里暗暗揣测:难道龙老太爷不在了?
龙啸风神色一下子暗淡下来,低声道:“前些日子家父去世了!”
沈方鹤虽然心里先猜到了一些,但从龙啸风嘴里说出来龙老太爷离世的消息还是把他吓了一跳,惊讶道:“这怎么会呢?老太爷的身体……”
龙啸风没等他说完就说道:“得了急病,郎中还没到就……”
沈方鹤脸色变得很难看,好半晌才道:“兄弟领我去拜祭一下老太爷。”
“大哥,”龙啸风劝道:“今天太晚了,明日吧。”
“好吧。”沈方鹤还没从悲伤中缓过劲来,垂着头坐着默默地喝茶。
“大哥稍坐,兄弟去给你收拾住房。”龙啸风说完出了正堂,身影消失在夜幕中。
看着龙啸风离去的身影,沈方鹤突然觉得他变了,到底是哪里变了,沈方鹤也说不出,隐隐约约觉得龙啸风的变化跟龙老太爷的死有关。
从到屋后看到龙啸风下巴留着胡子,沈方鹤就知道龙老太爷肯定出了事,在这个地方父亲还健在儿子下巴上是不能留胡须的,龙家是大户人家,这点规矩龙啸风肯定懂的。
另外,从敲门进屋,到点灯沏茶收拾房间都是龙啸风自己动手,龙家的下人呢?这活儿可不是该一个大少爷干的。
龙啸风收拾了一间客房,把沈方鹤带到房里,又打了洗漱的水,才跟沈方鹤说声晚安,退出去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