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柳二人离开之后,灵堂内便只剩下了四人。
“你方才所言,有何深意?”萧清玦对萧璧凌问道。
“当年母亲在襄州生下的孩子,曾和舅娘的孩子调过包,而且不止一次。”
“你说什么?”萧清玦与周素妍二人俱是一惊。
萧璧凌两手一摊,无奈一笑,道:“时隔多年,真相早已无从查证。可无论如何,我身上都流着陈家人的血。”说完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些,我都已不在意了。”
“也就是说……萧夫人可能是你的姑母?你和清玦……或许只是表兄弟。”周素妍道。
“算是如此罢。”萧璧凌点头。
“可若是这般,你与母亲她……岂非有杀母之仇?”萧清玦目露忧色。
“冤冤相报,永无终止。”萧璧凌道,“权当是我这条命,始终都在为两个人活着,一个是我自己,另一个则是当年无辜丧命的那个婴儿。”
他说完这话,目光不自觉转向陈梦瑶的灵柩,道:“如今母亲既已不在人世,这段恩怨,也就算了了。”
“那你……又是为了何事,对萧庄主出言相讥?”周素妍不解道。
“不应该吗?”萧璧凌平静答道,“是他放任自己,也纵容了两个女人为他争风吃醋,毁了自己,也毁了萧清瑜。可母亲和韩颖,还有萧清瑜,他们三人都已为此付出代价,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又凭什么坐享其成,甚至连自责、愧疚都学不会?天伦之乐,他不配拥有。”
“你对父亲说的,都是我想说却不敢说的话。”萧清玦黯然苦笑。
“人死已矣,天大的怨恨也该消了。”萧璧凌拍了拍长兄肩头,唇角微挑,“我从小就没怎么见过他们,更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倒是你……别太难过了。”
“昨日那情景,你若亲眼瞧见,必然也会如我这般,食难下咽。”萧清玦摇头道,“也罢,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无用了。”
萧璧凌听罢,不觉摇头,便也不再多言,而是规规矩矩跪在灵柩前。
沈茹薇在他身旁坐下,始终不曾开口,眉头始终紧锁,似有心事一般。
“你怎么了?”萧璧凌留意到她的表情,不由问了一声。
沈茹薇摇头,一言不发。
四人一直待在灵堂,直到夜里,期间除了侍女前来送了几回饭菜与祭品,堂外的院子里始终都空无一人。
月孤风冷,凉夜深沉。
萧璧凌起身,将灵堂的几扇门都扣上半边,剩下一半则虚掩着,以免夜风吹进灵堂。
沈茹薇身体虚寒,萧清玦长年卧病,身体孱弱,都是不宜吹风的体质。
“这段日子里,我爹爹可曾出现过?”沈茹薇终于开口,对萧清玦问道。
萧清玦摇了摇头。
“说起这个,我觉得有古怪,”萧璧凌回到几人身旁,盘膝坐下,道,“韩颖不是应当在沈肇峰手里吗?为何会突然现身杀人?”
“听你这么说,此事的确有些异常,”萧清玦微微蹙眉,道,“莫非,此事有诈?”
“乱人心神罢了。”沈茹薇道,“他想要的,无非就是就是让你们父子反目。”
“如此说来,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萧清玦嗤笑一声,道。
“你当真决意要走?”萧璧凌问道,“从齐州到金陵,旅途遥远,你这一去,便很难再回头了。”
“我当然知道。”萧清玦抬眼,望着积满灰尘的屋梁,道,“你在襄州困了十二年,我却被困在这座宅子里近三十年,此生大半光景,都耗在病中,此时不走,便只剩苟延残喘,也不必再活着了。”
“好。”萧璧凌点了点头,“即是如此,早些离开也好。”
“现在是什么时辰?”沈茹薇忽然站起身,问道,“怎么不见师祖他们回来?”
萧清玦眉心微蹙,顿感不妙。
就在此时,脚下地面忽然发出剧烈震**,萧清玦不懂半点武功,下盘不稳,当即向后摔去,好在周素妍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稳。萧璧凌也立刻站起身来,一把将沈茹薇拉至身后护住。
这震感强烈,持久不散,连案上陈梦瑶的排位都被震落在地,虚掩的门扇跟着来回打晃,透过缝隙,四人隐约看见,夜幕之下,一个足有两层楼高的庞然大物,正碾碎院门,向灵堂逼近。
只听得几声尖锐的声响,几扇晃动的门扉,便不知被什么力量震碎。木屑四处乱飞。
“快出去。”萧璧凌意识到不妙,当即揽住沈茹薇腰身,快步奔出灵堂。周素妍挽着萧清玦,紧随其后,跑至院中。
四人这才看清,那身处黑暗中的庞然大物,原来是由无数活死人与木甲人拼凑成的巨大“战车”。
与此同时,飞云居内上下全部人等,黑压压的一片数百人,都因这突如其来的地动山摇,向灵堂方向聚集而来,瞧见这庞然大物,不是惊慌失措发出尖叫,便是惊恐地睁大双眼,愣在了原地。
“当年的天元堂与重华观,就是这样被灭门的吗?”沈茹薇几乎站不稳身子,却还是极力挣脱萧璧凌的手,勉强支撑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到那“战车”的正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