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真想杀我,就不该当着我的面把话说出来。”冷君弥道。
“无妨,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你死,就算我不出手,我爹也不会让自己吃亏。”沈茹薇道。
“可要是这样,”冷君弥凑到她脸侧,口气充满暧昧,道,“我便无法保证能把你完璧归赵了,你就不怕——”
“不怕什么?”沈茹薇半睁开一支眼,轻描淡写问道。
“不怕从此以后,被他抛弃了?”冷君弥轻笑一声,道。
察觉到扑面而来的鼻息,沈茹薇目露鄙夷,身子向旁稍稍错开些许,冷冷应道:“每一个怀有龌龊心思的人,都会认为自己无所不能,所以我奉劝你,如果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最好是趁我无力反抗的时候下手,否则,你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哦?”冷君弥眼波一颤,继而开怀笑道,“照你如此说,最合适的,就是现在。”言罢,他倾身向前,试图吻她的唇。沈茹薇也立刻伸手挡在唇边。
冷君弥见状,唇角微微一挑,右手上扬,扣在她挡在唇边的手腕上,这才发觉,她手中劲力虽然有限,却已无比坚韧,似乎打算拼尽全力,阻拦他这轻薄之举。
“你不是不稀罕做那贞洁烈妇吗?”冷君弥挑眉笑问,“怎么说话不算话?”
“可我讨厌你啊。”沈茹薇白了他一眼,“你一靠近,我就想躲开。”
“你讨厌我?”冷君弥眉梢微挑,“这我可就不明白了,在我第一次见你时,就知道你和我是同一种人。”
“同一种人?”沈茹薇目光淡淡扫过他眉眼,道,“自私、凉薄、虚伪、克制,这样的自己,你不厌憎吗?我才应当觉得奇怪,看见和自己的一样的人,不干干脆脆离得远些,还不要命往上凑,这又是什么道理?”
冷君弥的笑容,忽然僵在了脸上。
“我与你终究还是有些不同,为了自己想得到的结果,违心违德,甚至不惜成为他人手里的刀,这样的人,我可不敢高攀。”
“不都一样吗?”冷君弥收敛笑容,“都是为了复仇,还分什么高低贵贱?”
“复仇是我一个人的决定,而不是为了先人遗志,”沈茹薇漫不经心答道,“没有任何一个人要求我这么做。”
“可如果他们临终之前,恳求你一定要这么做,你可会答应?”冷君弥道,“若是你的家人,都待你极好,对你从无亏欠,你可会拒绝?”
听到这话,沈茹薇的神情,露出一瞬迟滞,片刻之后,微笑答道:“你说的有道理,看来,只能算是我比你命好。”
言罢,又过了片刻,她却露出自嘲的笑,甚至笑出了声:“真是有趣,这世上竟然还会有人比我命苦。”
冷君弥在她眼中只能找到怜悯,却找不到共情。
“自私、凉薄、虚伪、克制,我曾以为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是如此,更难以相信,我遇到的唯一一个同类,会是个女人。”冷君弥站起身来,仰面朝天,感慨不已,“只是可惜,她嫁给了别人。”
沈茹薇瞥了他一眼,神色举止间,波澜不惊:“我与你并不熟识,我的选择,也由不得你来论定是非。”言罢,她顿了顿,又道,“还有,既然都心知肚明彼此是何心性,便不要在我面前装腔作势,你怎么看我,是你自己的事,我只在乎我怎么看你——我讨厌你,不想看见你,如果你能听懂这几个字,就别再继续尝试那些无谓的辩驳,让人听着生厌。”
冷君弥听她说完这些话,仍只是微笑,双手扶膝躬下身来,笑眯眯盯着她淡漠的眸子看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转身走出门去。
“无聊透顶。”沈茹薇继续着方才的姿态,闭上双目,静静养神。
她不由得忧心起萧璧凌与成碧涵二人此时此刻的处境,一想到自己帮不上半点忙,便觉懊恼不已。
沈肇峰的心思诡谲莫测,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让人匪夷所思,也令她越来越猜不透。
殊不知,在她被带离新甫山的这几日,秦忧寒等人也找去了新甫山,除了在那日夜里发生争斗的山洞内找到些许打斗过的痕迹外,根本一无所获。
只因为沈茹薇当日在天门瀑误触的那个机关,已经被沈肇峰彻底封死。
他这个人,一旦想要完完全全将自己隐藏起来,那么即便有神仙下凡,也休想找出他的踪迹。
也正是因此,曾隐匿身份跟随沈肇峰多年的秦忧寒,心底蓦地腾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想到这一点的他,匆忙回到飞云居内,却见许玉兰手里拿着一封信朝他奔了过来:“秦阁主,这个好像是留给你的。”
“何物?”秦忧寒迎上前去。
“阿薇的信。”许玉兰将手中书信双手递上,“您看看?”
秦忧寒接过信笺,翻开一看,忽然便睁大了眼,朝东厢跑去,许玉兰见状即刻跟上,一连迷惑地望着他从院内池塘边的泥土中,挖出一只油纸包,而拿油纸包内,则是一串黝黑的铁棍。
“什么东西啊?”许玉兰不解。
“这两个孩子真是……莫不是料到了将有不测?”秦忧寒脸色大变,当即奔向后庭马厩,一面跑,以免对站在原地还未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的许玉兰大声嘱咐,“兰丫头,帮我通知萧庄主一声,新甫山内必有诡异,在我回来之前,无论如何也不可轻举妄动!”
“啊?”许玉兰茫然不已。
眼下庄里庄外所有能够动用的人手,都在外寻人,就连萧清玦也没闲着,硬是跟着周素妍一同出门去了。许玉兰一个人就这么怔怔立在空落落的院子里犯傻,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秦忧寒所交代的话时什么意思。
秦忧寒此行骑着长风,不是奔着别处,而是目标明确,直往宣州竹苑去了。
竹隐娘此人,一向嘴硬心软,自得了那些图纸之后,便未闲着,每日都坐在院里摆弄那些机械,除了此事和喂猫以外,无暇顾及其他。
直到这日,秦忧寒的话音从竹苑外传了进来。
“扶风阁秦忧寒,有要事前来拜访,还请青梅先生露面,借一步说话。”
“又来?”竹隐娘冷哼一声,高声答道,“没空,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