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看看罢。”萧璧凌道,“对了,隐娘那天说的话,你可曾告诉过父亲?”
“此事只有我与你师父知道。”
“那就好,”萧璧凌起身道,“我去同师父说一声,这就启程。钥匙的事,再等等罢。”
“好。”沈茹薇点头,却又蹙起眉道,“不过,我总觉得此事有些怪异。成家人出事,韩颖失踪,两件事一起发生,必然会有关联,可小师叔伤重至此……韩颖做不到。”
“那就更得回去看看了。”
“我只是担心,这是个陷阱,想让我们所有人,包括师父和你爹娘长兄在内,都跳进去。”沈茹薇眉头紧锁。
萧璧凌听罢,与她对视一眼,心下皆如明镜。
千里之外,齐州城郊。
狭小的暗室内,睁开双眼的成景彰颤抖着转过头去,借着昏暗的烛光,看着身旁那一摊早已干涸的血迹,滚烫的泪水便如开了闸的水阀一般,争相涌落,滴在前襟,染湿一片。
就在今天,他昏迷之前,亲眼看见试图反抗的妻子死在了眼前那个带着面具的男人手里,而他不论如何挣扎,都只能被那人死死掐着脖子,钳制在墙角,直到因窒息而晕厥。
此时此刻,那个男人仍然站在他的面前,在他的旁边,还站着一男一女,那个男人,被他们唤作白鹿先生,而那个女人,则是韩颖。
那个杀死他妻子的男人缓缓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如何?”沈肇峰望着韩颖由诧异转为欣喜若狂的面容,笑得颇为得意,“这个礼物,韩夫人可还满意?”
韩颖双手捂着嘴,不断张口欲喊出眼前人的名字,嗓音却似哑了一般,怎么都喊不出来。
“你……你是人是鬼?”成景彰双眼已睁至极限,喉中灌满凉气,几乎窒息。
“你说呢?”那人面无表情,将手中面具丢在一旁。
他的面容,已无昔日风华,曾令江湖之中无数女子为之倾倒的容颜,右脸下方却多了一块骇人的灼伤疤痕。
那双眸子里,也充满了对这人世的厌憎,沧桑无比。
韩颖喜极而泣,脚下一软便瘫坐在地上,双手仍旧捂着嘴,大声哭了出来。
“韩夫人,你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沈肇峰啧啧两声,摇摇头道,“母子重逢,这般天大喜事,你还哭什么?”
萧清瑜目光飞快从母亲身上扫过,却并不多看一眼沈肇峰,而是径自走到成景彰跟前,漠然问道:“最后问你一次,成碧涵在哪?”
“我女儿……我女儿她……”成景彰内心愤恨,却骂不出声,容色渐渐凄然,惨笑出声,“幸亏我多留了她几年,没让她嫁给你这不忠不义的东西……”
“成老板,慎言啊。”沈肇峰眼色深邃,全然看不出心思,“说错了话,可就得下去陪你夫人了。”
“那又如何?”事已至此,成景彰心知横竖不过一丝,反倒全无畏惧,他勉强坐直身子,指着萧清瑜道,“你这孽障,休想再害我女儿!”
萧清瑜对他的挑衅无动于衷,当即便转身去将韩颖搀扶起身。
韩颖双手抚上他面颊,反复查看他面上伤疤,确信并非伪装后,便哭得更大声了。
“想要活下来,总该付出代价。”萧清瑜道。
他心如止水,心中对曾经执着的一切,都已没了妄想,对曾经的亲人,仇人,除了母亲之外,俱只剩了杀念。
一夕之间,从万众瞩目到一无所有,除了恨,他已不会再有任何旁的感情。
“是他对不对?”韩颖抽噎道,“萧清琰要杀你,对不对?是他把你害成这样,一定是他!”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成景彰歇斯底里吼道,“要么就干脆杀了我,想要我帮你们?那是做梦!”
“你不肯说,我便自己去找。”萧清瑜放开韩颖,冷眼瞥向他,道,“不论你说什么,她都只有死路一条。”
成景彰挣扎上前,意图阻止他离开暗室的脚步,却被沈肇峰袖中猛然伸出的铁爪击中颈,再次昏厥过去。
“他死了吗?”韩颖紧张发问。
“夫人不必着急,好戏还在后头。”沈肇峰笑容渗人。
韩颖不敢看他,只能回过头去,却刚好瞥见萧清瑜拉开门的情景。
那颀长的背影,站在阳光之下,竟不知怎的,看起来似乎不堪一击。
而另一头,飞云居派人寻了多日成景彰一家下落,始终无果,这日曾勇苦着脸回来复命,见萧清玦面色深沉,便唉声叹气道:“公子,咱们也是没辙了。毕竟那么多弟兄,都只见过成老板,并不认得成姑娘的模样。您想想,万一他们失散了,这……多不好找啊?”
“加派些人手,”萧清玦凝眉深思,“母亲也跑出去好几日了,我真担心……”
正说着,高昱却大呼着“大公子”三个字疾奔进屋,在门口停下,对萧清玦道:“有客人来了。”
“客人?”萧清玦一脸疑惑。
“扶风阁……周姑娘,”高昱笑道,“就在门口等着呢,还有宋兄弟和那个姓许的姑娘。”
“快请他们进来。”萧清玦站起身,道。
原来,周素妍上回助萧璧凌脱身之后,本欲回头,却遇上了赶来相助的宋、许二人,原以为无甚大事,已在折返途中,却与回金陵报信的苏、陆二人相遇,得知秦忧寒归来的消息,便立刻赶来齐州找人,苏、陆二人则继续赶往金陵,将此事通知其他门人。
萧元祺听闻有客,亦到堂中相迎。
听过父子二人解释,周素妍等人方得知近日所发生的一切。
“如此说来,过些日子,秦阁主便会过来?”周素妍点点头道,“我们这便去寻个住处等他,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可告诉我。”
“这倒不必,”萧清玦摇摇头道,“许多事情,到现在也没个头绪。”
“我倒是觉得,此事说不准和韩夫人有些关系。”周素妍直言不讳,“毕竟有如此多巧合,也没人能解释清楚,她已是穷途末路,任何人伸出援手,不论善恶,也不论是否别有目的,她都有可能接受。”
萧清玦看了一眼父亲,并未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