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应是还没来得及。”沈茹薇认真答道,“是师伯强行将他打晕带走的。”
“那你为何不去找他,而是来见我?”
“我想知道真相啊。”沈茹薇满脸无辜。
“你想知道真相,不就是为了他吗?”
“我说过我是为了他吗?”
“可你方才不是说你从未打算放弃他……”顾莲笙被她绕得云里雾里,越发不明白她心中究竟如何做想。
“发生了这样的事,首先不该求证真假吗?”
“那你现在该去告诉他了。”顾莲笙终于泄气,瘫坐回椅子上。
“我找不到他。”沈茹薇答得依旧十分认真。
“难道你想让我……”
“我哪有?”沈茹薇只觉他对此事的理解令她匪夷所思,“我只想自己知道真想罢了。”
“我真……服了你了。”顾莲笙无奈扶额,“青崖那狗东西一定是按照他女儿的模样造了尊偃甲,吹口仙气活了过来。”
沈茹薇知道他是影射自己毫无人情味,便摇头笑了笑,道:“不是您想的那样。”
“是吗?”顾莲笙满面狐疑,显然不信。
“事实摆在眼前,应是他做选择的时候,”沈茹薇莞尔,“只是与他共同经历许多,如若分开,我不想不明不白。”
顾莲笙听着这话,渐渐入了神。
“您大抵是想知道,曾经共生死的夫妻,在得知彼此父辈仇怨甚深之后,身为害人者一方的女儿,为何什么努力也不做?”沈茹薇若有所思,“可一来,铸成大错的人不是我,我自认问心无愧,又何必要为了我爹所犯的错自责,甚至昧着本心认下本不属于我的错?二来,身受其害的是他,也轮不到我来做这个抉择。”
顾莲笙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却也不会再想着用“凉薄”一词来说她。
“既然一不能哀求忏悔,把尊严踩在脚下,二不能伤他更深,强留在我身旁,倒不如去做眼下该做的事,静待一个答案。”沈茹薇笑道,“我当然期愿能与他相守一生,但若结果非我所愿,我也欣然接受,毕竟眼下摆在面前,最重要的是大局,而非儿女情长。”
顾莲笙听罢,哑口无言。
“又或许,我只是自认为自己能够做个圣人,”沈茹薇笑着给出台阶,“他若真要与我义绝,未准我还会大哭一场。”
“我倒是认为,他甚至不想知道真相。”顾莲笙用了许久才缓过神来,道。
“哦?”
“当初你对他动情之时,并不知道他是谁的孩子,”顾莲笙继续问道,“反过来也是一样,他过去也并不知晓,你爹都做过些什么混账事。”
过了一会儿,他又继续说道:“甚至连你都可以不必来见我,因为所谓的真相,根本就是没有真相。你也始终是个堂堂正正的人,配得上被他堂堂正正爱着。”
沈茹薇听到此处,不觉心念一动。
此番别离,要说她心中全无波澜,那定是谎话。
可顾莲笙说她薄情,似乎也没什么错。
如今摆在眼前的问题还有很多——竹隐娘会否出手,又或是沈肇峰还不会不会做出更为疯狂的举动。可这些事,却并不适宜将更多人牵扯在内,譬如黎蔓菁,又或是萧元褀等人。
而在这种时候,最不该奢望的,便是儿女情长。
与此同时,萧璧凌亦被竹隐娘带回了竹苑。
这里一切物什照旧,那些猫儿也同从前一样,每日在院子里追跑打闹,不时发出各种各样的喵喵声。
萧璧凌在客房内清醒以后,便立刻奔去开门,却发觉门已被锁上了,再去窗边查看,才发觉每一道窗也同大门一样,被十字形状的木制机关锁死。
他不由得蹙起眉头,退回到屋内正中,仰面查看屋顶,试图寻找出口。
“不必看了。”就在这时,端着饭食的竹隐娘打开房门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那只叫做若玉的黑猫。
“有劳师伯费心,”萧璧凌眼中隐隐透着愠色,“花这么大阵仗来困住我。”
“不知感恩的东西。”竹隐娘听出他话中嘲讽,波澜不惊放下手中饭食,道,“你最好想清楚,那丫头身上,疑点重重,别等被卖了,还帮着人数钱。”
萧璧凌还未来得及开口,便瞧见一坨漆黑的毛团朝他怀中窜来,正是若玉。
这猫儿认得出他,一到他怀里便翻起了肚皮,可爱的小东西甚是黏人,轻轻“喵”了一声,便令他躁动的心绪平复下来。
“你好好在这呆着,在想清楚之前,哪都别想去。”竹隐娘说着,便转身要走。
“想清楚何事?”萧璧凌抱着猫儿坐在床沿,抬眼问道,“若是想不清楚,您还打算管我一辈子?”
“放心,”竹隐娘脚步微滞,“沈肇峰几时归西,我便几时放你出去。”
“那可就不好说了,”萧璧凌挑眉道,“都说祸害遗千年,如他这般肆意妄为,少说也能再活二十年,没人降得住。”
“那可就不关我的事了。”竹隐娘回过头来,直直盯着他问道,“想要早些出去,就快些把此事想明白。”
“师伯还未告诉我是何事。”萧璧凌漫不经心道。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那丫头只会连累你!”竹隐娘道,“不论她是否与青崖有所图谋,只要青崖不死,你便永无宁日,把这种女人留在身边,到底有什么意思?更何况,青崖杀了你外祖母,日日夜夜对着那厮的女儿,你便不会恨吗?”
“恨有何用?”萧璧凌摇头笑道,“如今局势,我与沈肇峰对立局面,已无可更改,过往恩怨,多一段或少一段,都毫无差别。更何况,我若真有那个本事,取了沈肇峰性命,她也不会出手阻拦。”
“你敢肯定?”竹隐娘冷笑,“莫要忘了,青崖本是个读书人,那丫头是他的女儿,必然摆脱不了那三纲五常束缚,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爹去死。”
“您又不是她,怎么看起来,似乎比我还了解?”萧璧凌笑问。
“休要激我。”竹隐娘沉下脸色,“我可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
“那好,”萧璧凌并不受她所言干扰,而是畅言心中所想,“祖孙与师徒相比,哪种关系要更为亲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