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往后什么都别做了,”萧璧凌眉心一蹙,道,“我不想看你一辈子受此寒疾困扰。”
“罢了,多说无用,”萧清玦叹了口气,对萧璧凌道,“你好好陪着弟妹养伤,我去看看父亲。”
“他怎么了?”萧璧凌这才发觉,萧元祺似乎从一开始就没走进这间屋子,“该不会他还要……”
“应是不会了,”萧清玦看出他的担忧,摇摇头道,“不必顾虑这些,我会劝他。”言罢,便转身要走,却被沈茹薇唤住。
“大哥!”沈茹薇试图起身,却因浑身无力不得不坐了回去,“别再因此事与萧庄主起争执,我也从未想过非要让他接纳我。”
“也是时候改口了。”萧清玦回头望了她一眼,笑道。
“我……”沈茹薇愣了愣,却不自觉摇头笑了出来。
萧清玦走出屋外,就在关上房门的一霎,却不知怎的,蓦地感到心中下一沉。
放眼四下,已然瞧不见秦忧寒等人的踪迹。
原来,就在黎蔓菁从秦忧寒口中得知今日之事始末之后,不及细想当中情由,便有碧华门弟子前来通报,说是唐远有要事请她前去。
黎蔓菁听这弟子说完,心下便已有数,即刻随他去了。
此事说到底,也仍是碧华门的家事,至于萧清玦,也不得不面对另一件事——
落日西斜,透过半开的窗格,照在萧元褀背后的点点霞光逐渐淡退,等待着即将接踵而至的黄昏。
萧清玦缓步踏入院内,脚步略有迟滞,越发暗淡的霞光落在那对充满犹疑的眸子里,越发显得惶惶不安。
他隔着窗棂,望着父亲的背影,伫立良久,却并不出声。
“既然来了,为何不说话?”萧元褀这般身手,又岂会不知有人到来?他虽未回头,却还是先开了口。
“父亲不肯进门,可是心存顾虑?”萧清玦思忖片刻,适才开口。
萧元褀仍旧背对着窗台,闭口不言。
“父亲很清楚自己的立场,有些话不得不说,有些事也不得不做,不论身处何处,只要还面对着他,便不得不面对进退两难之境。”萧清玦淡淡道。
萧元褀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是几时知道他身份的?”
“父亲说的,是哪个‘他’?”
“一个一个说。”萧元褀略一沉吟,道。
“我只依稀记得,母亲从前提过,我还有个胞弟,却从未见过其人,直到那日,他主动回齐州相认,”萧清玦道,“至于弟妹之事,我知道的,并不比您早。”
“可论及亲疏,为父却比你差得远。”萧元褀不自觉发出长叹。
萧清玦并不急着回话,而是想了想,过了半晌,方开口道:“您觉得,孩子会恨自己的爹娘吗?”
萧元褀倏地蹙紧了眉。
“爱恨并非无由而来,只是为人子女,纵使不爱,也不敢恨罢了。”萧清玦道,“不论父亲或是母亲,都只有一个,一旦憎恨,便不得不别离,从此便要失去,没有任何人能够替代。”
萧元褀听到此处,身子不由得一颤。
“孩儿尊敬您和母亲,却从未有过爱,纵使如今已不知该如何为人子,也仍旧不敢恨。”萧清玦说着,眼睑不自觉低垂下去,“我想,在清琰心里,也是一样。”
萧元褀听得苦笑,却不知该如何接下这话。
“我一直恪守本分,好好做您的孩子,做好一个长子应做之事,可还是阻止不了令事态发展成今日这般模样,”萧清玦顿了顿,道,“您对自己的孩子,纵不厚待,也不该赶尽杀绝。试问,若不是清瑜从小将您对我们兄弟二人与母亲的薄情寡义看在眼里,又如何会忧心自己遭遇冷落后的处境,以致酿成大错?”
“所以,这就是你们兄弟相残的理由?”萧元褀紧紧闭上双目。
“我听秦阁主说,人不是清琰所杀,而是沈先生。”萧清玦道。
“你说什么?”萧元祺身子一颤,呆立良久,方回过头来,“你再说一遍。”
“他虽非死不可,三弟仍是下不了手。”萧清玦有意改了称呼,着重念出那两个字。
萧元褀原本就有三个孩子,纵使萧清瑜千错万错,这一重身份,也不当被抹杀。
“又是沈肇峰……”萧元褀不觉咬牙,却又一愣,道,“可秦阁主当时不是在场吗?”
“清琰是他弟子,清瑜却不是。”萧清玦口气寡淡。
萧元褀定定看了他许久,忽然苦笑出声。
“您尽心维护的体面,最终还是被摧毁了。”萧清玦淡淡道,“不过,这些在您眼中,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需再抹去些许痕迹,便又能恢复完美。”
“想不到,为父在你眼中,竟是如此不堪。”萧元褀勃然大怒,然而只过了一瞬,便又恢复平静,变回方才那般颓丧的老态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