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璧凌绕开试图劝阻的唐远,径自走到沈茹薇跟前,单膝跪下,伸手将她额前一缕乱发撩开,别至耳后,凝视她憔悴的面庞,瞳仁深处压抑着千愁万绪,却在喷薄而出的一瞬,都转为疼惜。
“我来晚了。”萧璧凌轻抚她面庞,柔声说道,“你一定受了不少苦,你放心,他们亏欠你的,我定会一分不少讨要回来。”
“你还是来了,”沈茹薇噙在眼角的泪,忽地溢出眼眶,却很快破涕为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说好同生共死,我怎能食言?”萧璧凌唇角上挑,故作轻松一笑。
“可我根本不愿你来。”沈茹薇闭目抽泣,神情痛苦不已,“更不愿你为了我,与所有人为敌……”
“你总是如此,所有事都只想靠自己一力承担。”萧璧凌摇头一笑,语气依旧轻柔,随即从怀中掏出那支被她遗落在客舍内的花果纹如意银簪,为她别入髻中,道,“你记住,我能为你做的,远比你所想要多。你已付出太多,也该轮到我了。”言罢,他站起身来,却看见唐远还站在石台之上,与他步距不过五尺之差。
萧璧凌心下明了,唐远先前之所以走上石台,为的便是不让旁人伤害沈茹薇,可他毕竟是一派掌门,偏私之事不可行于明面之上,如今自己来了,身为大会主持者,势必免不了一战。
“逆子,你想干什么?”萧元祺大惊失色。
萧璧凌眸光一紧,当即纵步向后推至石台南角那根最高石柱的石柱前,一掌拍中石柱。
这石柱粗细,足有两人合抱之粗,照理而言,纵是找来当今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也至多一掌拍陷其中,而不致断裂,可偏偏萧璧凌这一掌下去,从他掌心所及之处起,竟有一道裂纹向两侧延展开来整整绕了圆柱一圈,直至另一端交汇,两线归一。
“得罪。”萧璧凌对唐远说完,将手中玄苍倒转,以剑柄末端重击石缝上方,只听得一声轰然巨响,那石柱竟已向一侧倾斜倒下,所指之处,正是唐远立足之点。
这石柱倒得缓慢,唐远见状,纵步疾退至石台下方,回头却见萧璧凌唇角飞快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心中顿时感慨起这后生的机警之处来,不以伤人为目的将他逼退,刚好避免了正面冲突,也给了他足够的理由,退出战局之外。
“给我下来!”萧元祺怒吼。
萧璧凌听见父亲暴跳如雷的吼声,当即面朝萧元祺,缓步走到石台边缘,略一沉吟,竟缓缓屈膝,跪下身来。
“你这是……”萧元祺向后退了一大步,神色颇为震惊。
“恕孩儿不孝,不能在身边侍奉,也请父亲放我夫妇二人一条生路。”萧璧凌眸底澄澈,明净如水,说完这话,恭恭敬敬给他叩下三个响头,随即站起,决然背过身去,一步步走向被铁链拷在石台中央的沈茹薇。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值得你这般待他!”萧元祺远远看着他,大声质问道。
萧璧凌没有理会,而是垂眸望向沈茹薇,柔声说道:“下山以后,一步都别再离开我。”言罢,即刻挥剑斩断缚住她手脚的镣铐。
被斩碎的铁圈径自震飞出去,跌至石台下。
萧璧凌对她伸出左手,问道:“能站起来吗?”
沈茹薇略一点头,然而起身不到一半,却忽觉浑身关节胀痛,向后栽倒,萧璧凌眼疾手快将她揽入怀中,蹙眉问道:“难道是……”
“天太冷了。”沈茹薇深吸一口气,勉强站直身子。
“都怨我,那日不该伤你。”萧璧凌心下懊悔不已。
“现在说这些也都晚了,”沈茹薇扶着他左臂,放眼望向台下千余人,又望了他一眼,道,“你说,我们走得了吗?”
“只要你想走,我就一定会带你走。”萧璧凌目光一沉,口气笃定。
话音刚落,他便听到空中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声响,本能便揽住沈茹薇腰身,向旁一闪,却还是听到左边袖间传来“噗”的一声,又立刻归于平静。
萧璧凌脸色微微一变,垂眼望了一眼方才急收而回的右臂,只见衣袖边缘多出两个极细的针孔,破口焦黑如被火星烫过,显是喂了毒。
若非刚才闪避及时,自己此刻恐怕已经去西天见佛祖了。
他嗤笑出声,收回揽在沈茹薇腰身的右手,捏着左臂衣袖完好处,将带有针孔的一小块布片撕了下来,在众人面前展示出来,很快便听得人群之中传来一片唏嘘。
“暗箭伤人,也是名门正派之举?”萧璧凌挑眉轻笑。
“是谁所为?站出来!”唐远眼中已有愠色。
可在场数千人,竟无一人吭声。
“荒唐……”萧元祺脸色异常难看,心中只觉那出手之人,未免也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萧璧凌是他的儿子,就算悖逆天道,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旁人来替他清理门户。
“唐掌门,卓长老,”人群中发出一尖细的男子声音,“此人维护妖魔,是否该杀?若是该杀,方才出手的那位兄台也算是为民除害,难道还要追究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