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都开始结巴,一定很疼吧?”萧璧凌望向她,表情看起来十分认真。
黄莺儿抿起嘴,迅速点了点头,小声“嗯”道。
“拿个伤药这么久,看来一定是不好找了,”萧璧凌说完便站起身道,“我去帮她找找。”
言罢,不由分说便出了前厅,连反应的机会都不给黄莺儿留。
扔下一脸诧异的黄莺儿,如释重负的萧璧凌当下便飞快绕去了后院,顺便还嘱咐院口清扫的下人们多加留意此女行踪。
随后,他把别苑找了个遍,终于在一座假山底下看见了正蹲在池边喂鱼的沈茹薇。
“你果然不是出来找药的。”萧璧凌展颜而笑,心下紧绷多日的弦也终于舒展开来。
“破绽百出,想不让人看穿都难。”沈茹薇高举手中的鱼食,翻掌下,让那些碎米粒一股脑都滚入脚下鱼塘之中,继而站起身,道,“我倒是想与她重温一番姐妹情深,奈何她戏做得太差,连我都快演不下去了。”
“现在承认得这么爽快?”萧璧凌摇头,叹道,“那前几天算是怎么一回事?”
沈茹薇闭口不言,用略显狡黠目光将他上下飞快打量一番,道:“他跟你说什么了?”
“想知道?”萧璧凌见她避而不答,便也故意吊起她的胃口。
“不想说就算了,”沈茹薇笑容灿烂,“想必也不是什么好话。”
“她说你脾气大,不知礼数还恃宠而骄,的确都不算好话。”
“她有这么直接?”
“拐弯抹角、阴阳怪气,但说来说去,大概也就这么个意思。”萧璧凌道。
“那我还真是错过好戏了,”沈茹薇故意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不过,想想她刚才说话的口气,大概也能想得出来——不过你是怎么听出来的?寻常男人,不都该觉得她无辜可怜,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么?”
“听你这意思,我得顺着她,一起指责你?”萧璧凌不解道,“我又不蠢。”
“你不喜欢她这样的?”沈茹薇故作压抑。
“喜欢什么?她那德性同我娘差不多……不对,我娘都比她直接。”萧璧凌蹙眉,思索良久,方道,“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
“我姐姐呀。”沈茹薇莞尔。
“你信吗?”萧璧凌挑眉。
“信,”沈茹薇点头,漫不经心道,“不信又怎么能知道,这从头到尾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所以说你……”
“我有点不明白,”沈茹薇打断他的话,明丽的双眸与他目光相视,认真问道,“我都这么不解风情了,你怎么还不生我的气?”
“你的意思是……”
“当然是要闹起来,这戏才唱得下去啊。”
“可你这样……”萧璧凌本有话想说,可到了嘴边,却又都咽了回去,半晌,方道,“不过,她至少有一件事说对了。”
“哪件事?”
“在你所有决定里,我从来就没有否决的余地。”萧璧凌说完这话,目光忽然变得深沉而惆怅,也不再与她调笑,只是默默回转身去,走向前院。
熹微的阳光照着他落寞的背影,沈茹薇就站在原地,静静望着,忽觉心下一疼,不由捂着胸口,颓然蹲下身去。
萧璧凌没有再回前厅,而是走出了别苑的大门。
他忽然觉得累了。
一连多日未眠,加上这前前后后所遇种种,他当真是倦了。
不知是从她上回因得知“白鹿先生”真实身份后不告而别开始,还是自前些日子她以死逼退沈肇峰起,二人间的疏离之感,已日益加剧。
她的坚韧的确人间少有,他也不曾见过第二个女子如她这般,在经历过狂风骤雨之后,仍旧能如此坚定果敢,以理智掌控着自己每一个决策。
可也正因她如此果决行事,才让萧璧凌忽然感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好似注入汪洋大海的清水,唯有自己才能感知其存在。
而他所畏惧的,也并非是一厢情愿的付出,而是一直以来就被忽视的自我感受。
她可以在明言深爱之后依旧我行我素,而他除了放手,却没有任何权利参与她的筹谋。
想要分担,却连了解的资格都没有,除了靠着对彼此深刻的了解把她的想法一一猜透,根本别无他法。
而反过来在自己身上,所承载的却是她丝毫不曾保留的付出,如此失衡,除了将所有的负罪感转为幽怨与心疼,再没有第二种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