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后,保护好玉兰。”沈茹薇以手肘撞开萧璧凌,只简单交代了一句,随即以双手握剑,纵步迎上对手。
在桃七娘眼里,沈茹薇只不过是个从未见过,来历不明,却根本不值一提的小角色,可到了眼下她却后悔了。
她非但连这“小角色”的半片衣角也沾不着,甚至远远落了下风。
直到她识出了那似是而非的藏锋剑诀。
“孤城派?你是孤城派的人?”桃七娘脸色大变,“那老家伙也……也对,玄尊主亲自上门,她的确没有不管的道理。”
言罢,指尖冰棱陡发,同时双足离地向后疾退,高声号令:“放箭!都给我对准这个丫头,剩下的把那三个人给我拿下!”
沈茹薇握剑的手轻轻一抖,将那些冰棱通通震开,随后便听得屋顶上响起齐刷刷的搭弓声。
萧璧凌见状大惊,然而再欲上前,守宫与失了兵器的银环,以及那一干杂鱼却又一次扑了上来。
“阿薇!”许玉兰高喊一声,脸色立时变作煞白。
一时之间,万箭齐发,数不清的箭支如同乌云一般,将万里无云的晴空遮蔽。
沈茹薇眉心一紧,不及作想便不得不立刻挥剑格挡,剑光如练,与无数箭头相碰撞,细密的颤鸣因这密集的箭雨而凝聚成一声长吟。
许玉兰揉了揉眼睛,仔细朝沈茹薇看去,却发觉她手中长剑出势,已然快到极致,肉眼难辨其形。
沈茹薇将藏锋剑决招式打乱,一套连贯下来,便愈觉丹田之内,真气正源源不断灌入经脉之中。她曾是长居深闺的弱女子,虽于武学一道有所天分,但终究是半路出家,她所学过的,看过的,甚至只是依照着师父传授的法门,逐渐摸索出的新的招式,都能使得十分娴熟漂亮,然而在此之前的很多年,荆夜兰交付的这一股内劲始终都如一条暗伏的长龙,混沌沉眠于沈茹薇身中,不过偶在她与人交手之中,浅浅翻个身子,抻抻头脚,显示自己仍旧存在,却从未睁开过双眼。
黎蔓菁所做的,便是试图唤醒这条长龙,却因时间紧迫,只完成了一半。
沈茹薇因家变流离,毫无准备便被卷入这江湖纷争当中,心中念着家仇,虽潜心蛰伏了七年,然而这七年对于她这只曾经脆弱得不堪一击的金丝雀而言,哪怕初回中原时那般惊绝江湖的小成,已是凭了此前数年里日进千里的天分,在此之后,纷扰缠身,调查旧事已占据了她大半的精力,还因柳华音捣乱半路失忆,根本没有多少功夫钻研武功。
在云梦山的几个月,靠着黎蔓菁的指点,她总算是摸索出了些许门道,直至今日,因这生死绝境催发,终于令那长龙展目腾翔。
沈茹薇凭着这把用得并不算十分趁手的玄苍,竟生生将这箭雨撕开了一条缺口。而在这缺口之外,她看见桃七娘的脸孔,陡然间变了颜色。
“滚开!”
由于那些贪生怕死的杂鱼被这突然变得迅猛的箭势所吓住,纷纷退开,不堪一击的守宫在萧璧凌面前,未及出招便被他劈手折了半条胳膊,两只铁手套霎时如同虚设。
萧璧凌将许玉兰护在墙根,反手震开已然两手空空却试图上前阻拦的银环,立刻拎起守宫,扬手掷入院中那漫天箭雨,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包裹着满身毒箭的守宫活像只海胆一样落在了地上,箭阵的缺口,立刻便大了一倍。
然而谁都没有徒手接箭的本事,萧璧凌解决了守宫之后,便扭头看了一眼宋云锡那头的情形,只见百足早已领着那一干杂鱼,不迭退开。
“撤!”桃七娘发出一声高喊。
桃七娘临转身时,仍不忘朝沈茹薇抛出一枚冰棱,那些弓箭手也都飞快向后下了屋顶,消失不见——这帮人习惯了弓箭,并不擅长近战,如今弓箭在他们手中既已失去了作用,又得了撤退的命令,自然是把逃命视作头等大事。
而另一头的银环,也被百足拉了开去。
沈茹薇横剑格开最后几支飞箭,右足本能向后错开了半步,纵是武功堪称化境的武林宗师,也不过是凡人一个,气力都有用尽的时候,更何况像是她这样年纪轻轻,连宗师的头发梢都比不上的年轻人?
眼见那枚冰棱即将刺中她眉心,萧璧凌立时飞身上前,握紧她执剑的双手,向上挡格。那冰棱触及剑气,即刻四散分离,化为水光,被阳光瞬间蒸干。
桃七娘随之色变,却见萧璧凌从沈茹薇手中接过玄苍,扬手向她抛掷而来,当下便拎起了尚未及反应的无尾,横在身前,在剑气近身的一瞬,将她向前一推,便即足尖点地,腾身飞纵而去。
玄苍本就重于寻常刀剑,加之萧璧凌功力不浅,又曾得高人指点,这一剑去势迅猛,绝无回头的道理,触及无尾胸前,立刻便破开血肉,透骨而过,将她径自钉入身后围墙。
无尾甚至还未开始惨叫,便已失了声息。
“阿薇!”许玉兰小跑几步上前,伸手挽起沈茹薇另一边胳膊,却见她眉心紧促,双眼盯着地面,似乎在酝酿着什么,然而不等开口去问,便见她身形一屈,向前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怎么回事?”宋云锡小跑几步上前,却见她只是摇了摇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想是行气过猛,伤了经脉。”萧璧凌将她打横抱起,本想送回房中让她好好休息,顺便查看伤势,然而才回过头去,还未踏过门槛,便看见无数怪虫毒蝎从方才无尾破窗进屋的位置爬了进来。
“走。”萧璧凌足尖勾起横放在一旁的剑鞘,拿在手中,随即走到墙边,拔下那钉在围墙中的玄苍剑,还剑入鞘,便即抱着沈茹薇跨下回廊下的台阶,匆匆走出院落。
许玉兰仍旧有些懵,好在宋云锡在她身旁拉了一把,这才如梦初醒,小跑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