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便说。”萧璧凌冷眼道。
知晓此间恩怨的一干人等,早已对这厮好言劝尽,却无丝毫作用。
这般无药可救之人,他也全然不愿再与之置辩。
“这地方很好,”苏易缓缓开口,“你答应我的事,除了说出来,还可以立刻证明给我看。我瞧过四周,方圆数里都是荒山,不会有人打搅的。”
“这里?”萧璧凌的眼里,忽然便空了。
他当然听得明白苏易话里的意思,可即将到来的会是什么,却是他全然无法想象出的画面。
莫大的恐慌感将他完全笼罩,令他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姓苏的!”沈茹薇怒火中烧,“你敢碰他试试!”
她一向冷静,平素看来总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不论喜怒哀乐皆藏于骨下。
唯有这一回,怒从心起,再也克制不住。
这话音虽弱极,却已是她眼下所剩不多的气力所能喊出的极限,虽不高亢,却听得苏易心下颤了一颤。
已落得这般田地,话里仍旧没有半点绝望,反而气势慑人。
“别再激怒他。”萧璧凌平静说完,心下却变得惶恐,他所惶恐的,并非自身处境,而是她出此一言后,会否又被苏易所伤,以致这副伤痕累累的身子骨,雪上加霜。
他将对她的所有担忧都藏于眼底,认真望着她,缓缓说出这话,听得沈茹薇心中悲戚之情愈盛,再度落下泪来。
“这里怎么了?这里很好。”苏易解下带血的氅衣,展开后却随手铺在了一旁空旷的巨大岩石上,随即转向沈茹薇,得意笑道,“也让这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看看,谁才是笑到最后的人。”
“你再贬低他半句,方才答应过你的事,便通通作废。”萧璧凌试图平复心绪,心下却偏偏越来越恐惧,他想起顾莲笙的话,也想到了这位长辈几乎被玄澈摧毁一生的经历,仿佛看到了自己日后的一切,看到了今世的尽头,也看到了毁灭。
“那,你肯答应我吗?”苏易轻声问道。
“答应个屁!”沈茹薇一样视礼教于无物,只是修养极高,平素甚少口出污言,然而此刻却再也忍不住,大声骂完这四个字,又接着说道,“苏易,你给我记住,今日你胆敢动他分毫,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必定会让你做不成男人!”她的神情不知是哭是笑,脸上伤口的血水混着泪水下落,一半凝结在下颌,其余陆续滴落肩头,晕开一滩滩灼目的红。
这等奇耻大辱,她又怎会不知其中滋味?
就在八年前,身处去往东瀛的那艘船上,她几乎做了一整月的噩梦,而那噩梦之中,皆都是吴少钧那狰狞的脸。
她的垂在地面的双手,勉力屈起十指,生生抠起泥沙,甲盖因这大力的摩擦而翻折,渐渐开裂,渗出血丝。
肩上皮肉已肿,却因与剑锋贴合甚紧而无法流出血来,疼到她几乎丧失五感,堪堪麻木。
萧璧凌看了看她,眼眶却已泛红。可他也只是摇了摇头,便站起身来,不再多说其他。
“我要你亲口回答。”苏易话音有些颤抖,夹杂着异样的兴奋。
萧璧凌仍旧不言,眸中冷光,只如雪山峰顶千年不化的寒冰般寒冽。
“你再不答应,我可就要杀她了。”苏易作势要去握那玄苍剑柄。
“闭上眼睛。”萧璧凌垂眸,对沈茹薇道。
沈茹薇摇头,转而去望苏易,眼中杀意陡增。
苏易妒心顿起,恶狠狠瞪还于她,正待寻个发泄的法子,即将抬起的右臂,却被萧璧凌伸手摁在肩头。
他对即将发生的一切只觉恶心,目光始终落在洞外,口中无力问道:“告诉我怎么做。”
那对曾经耀眼的双眸,如今已寂如死灰,对着洞外那片天地下耀眼的阳光,渐渐涌出不舍之意。
陈少玄曾予他教诲,男儿须得顶天立地,而如今面对这等令他不齿之事,竟已没了丝毫反抗之力。
苏易欣喜若狂,当下扑上前去将他环拥。
萧璧凌的手僵直着垂在两侧,无动于衷,也不敢、更是畏惧着苏易再要求他有所动作。
“你这么怕我,怎么能行?”苏易的话音很轻,柔软得没有一丝棱角,可在萧璧凌听来,却比野兽的嘶吼还要渗人。
他完全凭着本能驱使,用尽全力将苏易推开,自己也向后退去,直到墙根。
已是退无可退。
“你到底在怕是什么?”苏易眼色一沉,一步步向他逼近,道,“从头到尾你都在躲着我,从前是,此刻也是,你看不见我吗?我便什么都不算吗?”他说完这话,立刻向前奔出几步,掐紧着萧璧凌双肩,推至石壁间,死死摁住。
萧璧凌垂眸,目如死灰,绝望的心绪不断蔓延开来,这绝望也使得他所中毒性药效加速蔓延,迅速抽干他浑身体力。
“你答应了我的事,就要做到,”苏易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愤怒,伸去解他衣带的手,不自觉发出微微的颤抖。
“你确定要在这种地方吗?”沈茹薇无计可施,只能极力劝阻他放弃,“这是你期盼已久的事,便要如此草率完成吗?”
“我不傻,”苏易沉下脸,道,“这种鬼话,我可不会信。谁知你还会不会有别的主意,又将他夺去。”
“别再说了。”萧璧凌无力仰靠着身后冰凉的石壁,认命般阖上双目,心已凉至冰点。
“怎么不看我了?”苏易伸手,缓缓抚上萧璧凌面颊,眼中神情竟似痴了,“你得答应我,从今日起便当这女人已经死了,往后在你身边的,都只能是我,我在她脸上划了一剑,她的容貌,已经不好看了,你便忘了她罢。”
萧璧凌仍旧不肯睁眼,亦不发一言。
沈茹薇瞧见此景,心也立刻凉了。
她因在洞外被苏易刺的那一剑流了太多的血,药力也跟着溃散了些,只是着实伤重又不得医治,才会没有多少力气,眼下心已绝望至极,反倒有了绝处求生的念头,不复躁郁,而是屏息凝神,将所余不多的气息沉入丹田,试图运功蓄力。
“这样不好,”苏易解下萧璧凌腰间衣带,五指一松,使之滑落在地,继而凑上前去,额头、鼻尖与他面颊相贴,口中喃喃,“你不看我,也什么都不做,岂不是很无聊?”
如此亲密的距离,直令萧璧凌心生惧怕,腹中也渐渐泛起酸水,几欲作呕。
他无法想象接下来将会发生之事,会是怎样的画面。
“你刚才不是还对我说,要我教你怎么做吗?”苏易握起他的手,按在自己腰间,抬头亲吻他唇角。
萧璧凌一时受惊,只能用尽最大力气,将脸别开,极力不让他触碰。
“你再惹我生气,我可就对她不客气了。”苏易牙根处发出隐隐摩擦声。
萧璧凌这才睁开双眼,目光仍旧对着洞外的阳光。
“这就对了。”苏易眼中绽开一抹笑意,他伸出一条胳膊,将照过来的阳光挡住,可在他眼前的人,只如同一具木偶,僵硬而冷漠。
“看我。”他将话里所有的感情都剔除开去,冷冰冰命令他道。
萧璧凌木然扭头,目色冰冷而决绝。
沈茹薇见状心下一颤,张口欲骂,又戛然止住。
她不知此时把苏易激怒,将会有怎样的后果,可这般隐忍,却生生将心中郁结闷在了胸口,当下血气上涌,张口便吐出鲜血。
萧璧凌对她这边动静最是关心,一见她吐血,便睁圆了眼,然而身子却被苏易死死摁在墙面,实在无力上前替她查看伤情。
“你们一唱一和,是要逼我动手吗?”苏易嫉妒心起,死死揪住他前襟衣领,低声怒吼,道,“她到底有什么好啊?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要关心她,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女人,怎么还能这样卖弄**,招人厌恶?”他吼声凄厉,有如受伤的野兽嘶吼。萧璧凌听在耳中,除了聒噪,便只有厌憎。
“你在嫉妒?”萧璧凌嗤笑质问,听得苏易身子剧烈一颤,过了半晌,方有些僵硬地扭头去看沈茹薇,眼中蓦地腾起杀意。
“你若再动她分毫,便是我今日丧生于此,也绝不会如你所愿。”萧璧凌口气决然。
苏易回头,空惘无神的双目与之对视,却发觉萧璧凌眼中决绝,远比他所想更甚。
他沉默半晌,终而凄然一笑,道:“无妨,不论如何,今日你都是属于我的。”言罢,食指勾起他襟侧系带,轻轻拉开,眼中渐渐流露出癫狂,他的手顺着萧璧凌被撕扯开的前襟一侧滑入,将他上衫系带尽数解开,向两侧拨开。
沈茹薇几度别过脸去,不忍多看,却又因忧心萧璧凌处境而回过头来。
她急于将气息凝聚,又唯恐速度过慢而错过救人的时机,因心绪浮动,好几回险些行岔气,一口脓血已涌到喉间,却硬是被她咽了回去。
苏易笑了,他将侧脸贴在眼前之人**的胸口,沉醉在这般从来不曾有过的肌肤相亲的感受里,极致的兴奋已非任何语言所能形容,嗅着其中每一分陌生却又期盼已久的气息,几欲醉死当下。
沈茹薇咬紧牙关,唇齿间已能抿出血腥味。
“闭眼。”萧璧凌望向她,目光空洞,话音也变得无力。
“这样就很好了,女人的滋味我也尝过,她们又如何比得过我?”苏易环拥着他,右手渐渐下滑,却在觉出对方全无欲念之后,收起了原本目光里所有的虔诚,目眦欲裂,他咬着牙,恶狠狠问道,“是我还不够好,半分都无法吸引你吗?”
萧璧凌仍旧无动于衷。
“你是非得看见女人的身子,才会想要做些什么吗?”
苏易此言一出,萧、沈二人皆感不妙,只见苏易松开拥着萧璧凌的手,转身快步奔至沈茹薇跟前,一把便将她前襟衣衫撕开,展露在二人眼前的,却不是女人完美无瑕的胴体,而是一片血肉模糊。
“你干什么?”萧璧凌大怒。
沈茹薇只觉胸前一凉,她抬起头来,对萧璧凌凄然一笑,道:“你看,我说过什么?这个疯子,决计不会放过我的,你舍弃这么多,又是何苦呢?”
萧璧凌只觉足下一软,无力跪坐在地。
“这样倒也不是不好,”沈茹薇将仅存的气力聚于丹田,此刻已见成效,只是尚无把握一击制胜,着实不宜在此时暴露,只能尽力拖延时间,“凌哥哥,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萧璧凌木然点头,口中却说不出半个字。
“我这条命,今日定是保不住了,可黄泉之下,你也别让我等得太久。”沈茹薇言罢,目光转向苏易那张已开始扭曲的面容,道,“苏易,我早就说过,即便你是个女人,也决计争不过我。”
“你想现在就去死吗?”苏易咬着牙,一字一句问道。
“你可知道,你我最大的区别在哪?”沈茹薇轻笑,笑容一如既往绚烂。
“我不想知道。”苏易眼中,杀机避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