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不露锋芒的厮杀,始于暗处,决于明处。
四面八方来路皆被镜渊等派拦截,血腥场面,难以言喻。
周素妍一行还未到濠州,敌人便再次出现了,这一次,不再用毒,而是亮出了人马,拼力厮杀。
本是奔赴喜宴的道路,却如同沙场,刀光血影,直令人骇然。
玄澈手下三使虽早已溃散,但很快便有新的人手顶上,今日带人前来的是个瘦高男人,不知名姓,双手拿着一对铜锏,舞得虎虎生风。
柳华音此前从未见过如此场面,见那瘦高男人带着一大波人马气势汹汹前来,起初也不免骇然,可片刻之后,便也镇定了下来。他自有卓绝轻功在身,虽无法与人动手,但自保已足够。
来人气势汹汹,显然即便拿不下周素妍的人头,也要大量消磨他们现存的人手,好叫日后镜渊等派联手灭尽这些名门正派的大计得以施行。
周素妍腿脚不便,在这样的群战之中难免吃了轻功无法施展的亏,好在谢岚始终在她身侧,谨记她来时嘱咐,寸步不离。
“阁主!”谢岚将一冲锋之人斩于跟前,便闪到周素妍身后,与她背对背,立于阵中,而就在这时,她却听到不远处的一片树林之中,传来一阵舒缓的琴音。
“这是什么曲子?”谢岚脸色大变,“莫非他们还有伏兵?”
“是‘楚歌’,”周素妍脸上全无波澜,分外平静,“汉高祖五年,项羽屯兵垓下,为汉军所困,周遭楚歌阵阵,令霸王兵马无心恋战,丢盔弃甲。此时此地,弹奏此曲,来人究竟是何用意?”
然而听到这《楚歌》响起,除了扶风阁下门人,那瘦高男人所带来的人似乎也有些乱了阵脚,或迷茫,又或是惊恐地四下张望,试图找出琴声来处。
“不对啊,不是他们的人吗?”谢岚见此情形不觉心生疑虑,忽而闻得身侧异动,当下敏锐转身,横剑抹过来人脖颈,一招毙命。
“敢问是何人鸣琴?怎不现身一见?”那戴着铁手套的瘦高男人朗声高呼,他话才说完,便见得几支利箭穿过林间枝叶,径自将在他身旁的几名正专注打斗的年轻人身子穿透,而那瘦高男人的问话也不得不因此中断,向旁疾纵闪避,险些被这不知从何处来的利箭穿成刺猬。
“难道是帮手?”周素妍手中银丝正绕上一名来人脖颈,见此情形,犹疑之间不觉松了口气。
随着不绝的利箭,那《楚歌》的曲调,也越发嘹亮,听得敌人心中惶惶,不知该先顾哪一边才好。
“如此弦音……真是佳品。”柳华音立于树下,听着林间琴音,冷眼望着这一切,忽然脑中灵光闪过,想起一个人来,“难道是她?”
与此同时,深林之中那张匿于幕篱之下的明丽容颜,唇角处正微微翘起些许弧度,露出满意的微笑。
“先把那鬼东西给揪出来!”瘦高男人高声下令,随他而来的人,也有一小部分紧密有序地退出战圈,奔向林中琴音所在。
柳华音想着那人兴许孤立无援,便即施展“星罗步”的身法,飞纵入林。
他亦免不了在心下感叹,那个女人竟然会有如此精准的箭法。
而他所猜测的那人,的的确确就是沈茹薇。
原来,就在那日在雨中截下彷徨无措的萧璧凌后,二人便躲去了窄巷里那门可罗雀的城隍庙内,在后院的小间用向庙祝借来的火盆,将一身雨水烘干。
也正是在那天,沈茹薇问萧璧凌:“你如今左手因筋伤近乎残废,射艺可有减退?”
“从那之后便未动过弓箭,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萧璧凌不解问道。
“去年在白石山里,你以残弓断箭拦下何百川等人,想来也是当中好手。”沈茹薇说完这话,又眨了眨眼,有些俏皮道,“我想让你教我射箭——”
正是因此,这才有了方才震慑敌人的那几箭。
柳华音纵入林中,只见林中最粗壮的那棵银杏树上,坐着一个头戴幕篱的女人,那女人盘膝而坐在两条最为粗壮的树枝交汇处,背着弓箭,膝上摆着一方楠木瑶琴。如今正值银杏泛黄的时节,随着琴音奏响,些许彻底枯萎的黄叶纷纷飘坠,有的落在她鲜红的群裾上,有的则打着旋儿,飘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