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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宿命(2 / 2)

“一个武功这么差,一个底子单薄,这都不曾发现?”青芜只觉忍俊不禁,只小声道,“萧大侠,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这时隔七年,怎么连最基本的都给忘了?”

“这叫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萧璧凌挑眉,这表情在青芜看来,脸皮当真厚得可以丈量了。

“惨叫?”卓超然凝眉,“青芜姑娘,这又是如何一回事?”

“回卓长老,是青芜觉得异常,投出暗器,或许正中了那个贼人也不一定。”青芜正色答道,“我倒有个主意,身中我那暗器之人,脉象当有紊乱之状,只需请这山中医师一测即可。”

“好好好,求之不得。”程若欢听到这话,已然挽起袖子,伸出手来,“来来来,谁来替我一测?”

“脉象……”施诗目露惊惧,不自觉退后一步,“我……”

“怎么了,何夫人?”青芜的话颇显意味深长。

“是我又如何!”施诗退开几步,指着程若欢,怒言道,“难道他就不可疑吗?处心积虑混上山来,还……”

“你给我住口!”唐远气得涨红了脸。

“掌门!此人不死,死的便是我丈夫!他要我家破人亡,我为何不能杀他?”施诗大声质问道。

“你……”唐远好容易平息了些许怒火,这才缓缓开口,“此事尚未查清,你……你竟然要……”

“这个呢,就叫做‘先下手为强’,未免罪行暴露,先斩除所有障碍,”程若欢嬉皮笑脸道,“既然何夫人想知道我为何而来,那我便告诉何夫人,那些信件,正是我带来的。”

“你说什么?”

“是你?”

众人大惊,你一言我一语便说了起来。

“足下究竟是何人?”唐远某种疑色越发凝重,“与我门中弟子,又是何愁何怨呐?”

“这些先放一边,”程若欢脑袋清醒得很,“各位掌门也都看过那些信件了,从时辰上看这前几年的那几封信,都是在说,他私自上山的确不对,并恳求程林原谅;之后的信件,都在三四年后,是说骨气不重要,过去的事本不当再计较,并且张长老对他极为器重,万不可在此时坏了他的事;最后那一封,也就是在九年前,说的是程林夫妇出逐女儿,便是活该,而何偅舒已是顺风顺水,程林若再来打扰,便莫要怪他不顾念父子之情。如此看来,何偅舒原本姓程,他瞒着父母拜入张长老门下,得到器重,可却被程家夫妇所知,多番劝回而不得最终,程林无可奈何,只好亲自上山把人带回去。岂知却遭遇不测,一命呜呼。”

他像是说故事一样,嘻嘻哈哈将一切道来,听得在场众人是面面相觑。

“原来如此。”唐远眉头深锁,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

“不然,唐掌门认为在下又为何会在此处出现?”程若欢将那些不正经的表情都给收了起来,右手所执折扇轻轻敲打左手掌心,道,“当年张长老之死,原就有疑点未破,不过此事能为碧华门扫清当年耻辱,即便是有疑点也……”他话未说完,卓超然已然一个纵步上前,右手五指微屈,直取他喉心,程若欢以折扇格挡,身子却如游鱼般一个翻身从他紧接递来的左掌之下脱出,旋身退后,再看一眼那已被拧成麻花的小扇,摇了摇头,顺手便掷在地上。

卓超然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本欲再次出手,却听得青芜道了一声:“慢!”

“青芜姑娘若有话说,也须等碧华门清理门户之后。”卓超然的口气不容置辩。

“如今各派掌门皆已看过书信,此人看来也的确知道些内情,为何不让他说下去?”青芜凝眉,望了一眼程若欢。

此人毕竟是她师叔,哪怕有再多疑虑,也该放在一边。

更何况,程若欢方才所用那招,正是黎蔓菁自创的“解芳尘”的身法当中第十七式“流水无踪”。

这比那琥珀挂牌更能坐实她的身份。

“张师弟之死早有定论,如今那些书信所能证明的,也不过是他欺上瞒下,不忠不孝,又何须再听这小人妄言?”卓超然面色冷峻,眸中隐隐透出杀机。

“卓长老如此急着灭口,莫非还有其他隐情?”青芜出语嘲讽。

“唐掌门,”萧元祺忽然发话,“此处属碧华门地界,您又是前辈,照理而言,应当是您说了算,可如今这位小兄弟来得不明不白,话也说得不明不白,不知唐掌门能否为各位解答,何为‘清理门户’一说?”

萧元祺到底不是寻常人,自上雪山起,除与玄澈对招那回,皆是锋芒尽敛。

可他偏偏要在这种时候,多上这么一句嘴。

唐远的年纪,与碧华门的资历都摆在那里,自然而然便是众派上首,可如今种种事端凸显,这上首的位置,只怕是要保不住了。

唐远将此事轻重掂量一番,方令卓超然退回,对程若欢道:“这位公子,话不可乱说,还望你接下来,能够注意分寸。”

“好,”程若欢笑得别有深意,“敢问唐掌门,张长老是因何亡故?”

“无非便是师徒之间的新仇旧怨,争了个两败俱伤。”

“好,那我敢问唐掌门,程林夫妇的伤势,与张长老的伤势相比,哪一个所受掌力的手法更为精深?”

“那叛徒是张师弟弟子,又叛逃多年,与他不分高下,也不古怪。”

“那么,程夫人呢?既然是两者相争,那么程夫人一个丝毫不懂武功的妇人,又是哪里开罪了张长老,要遭此横祸?”

唐远原本从容的表情,多出了一丝突兀的僵硬。

“唐掌门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唐远哑然。

当时的三具尸首,除了程夫人是遭人一击毙命之外,均是累积而成的掌伤。

按说张行异心性仁厚,无论如何也不会对一个妇人下手才是,若是本就有杀心在,对程林也该下狠手才是。

可仔细想想,二人当时所受最致命的一掌,皆是最平淡无奇的。

二人皆是高手,到了搏命之时,怎会选择这种最没有胜算的打法?

若并非搏命,那么程夫人又是为何会平白遭人杀害?

如此算来,只有一种可能在——二人战至力竭,皆已到了无力反抗的虚脱境地,届时只消身旁最亲近者随便一出手,便可让二人魂归天外。

而程夫人的死,只会是因为对方想要灭口而已。

“公子说得再如何在理,也无法证明,出手的便是偅舒,”唐远道,“或许有其他仇家趁机下手也不一定。”

“那么那个仇家又是如何找到程家隐居之所的呢?”程若欢轻笑一声,“而且早不出手,晚不出手,偏偏挑那个时候?”

“也许循着那叛徒来的蛛丝马迹找去也不一定。”唐远正色驳道。

“既然何偅舒无辜,他当初百般阻挠扶风阁的人调查真相,又是为何呢?”程若欢笑道,“那大火来得也巧,程家的火,来得更是巧,更巧的事,每回山下失火,何偅舒都在那失火处所在村镇呆着,还不在山上,这些证人,唐掌门要见吗?”

“你住口,休得妄言!”有碧华门弟子叫嚣,“你一个外人,掺和我碧华门内事宜,在此大放厥词,究竟有何目的?”

“我说各位,我亲大哥杀了我亲爹娘,这仇还不让我报,是不是太过分了?”

“什么?”众人闻之面面相觑。

“怎么没听说过何偅舒有弟弟?”萧璧凌不觉凝眉。

“若是妹妹呢?”青芜小声问道。

“听足下所言,你是程林之子?”卓超然冷笑,“程林膝下,唯有一女早逝,这些,足下在这信口雌黄之前,可曾听说。”

“我是女人不错,你们要验身吗?”程若欢大大方方便承认了自己是女子一事,她看着有些目瞪口呆的众人,不由摇头叹道,“哪有那么麻烦,把何偅舒叫出来滴血认亲不就得了?”

唐远长叹一声,眸中似乎压抑着什么,半晌,方对卓超然道:“把偅舒叫来。”

此事再不了结,被当众揭露的往事,可就不止于此了。

倒不如借此机会清理门户,把该算的账通通算清楚。

卓超然瞥了程若欢一眼,正要转身,却听得萧元祺道:“卓长老,一路当心。”

“多谢萧庄主好意。”卓超然言罢,便即转身而去。

唐远缓缓睁眼,神情已有倦怠:“这位公子……不,这位姑娘,还请多等候片刻。”

他原是想着,何偅舒此举,多少也是替他拔除了心中大患,即便有何野心,从此不再重用便是。

可谁知,他竟是程氏之子。

还有这么一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妹妹。

唐远想着这些,面色越发阴沉,郁结于心,竟无端咳了起来,唐月儿担心父亲,连忙伸手去抚他后背,一时失措道:“程姑娘,见好就收罢……”

听到这话的唐远,不由得眸光一紧。

玄澈曾说人不在他手中,紧跟着唐月儿便出现还被这姓程的女子所救,难道……

“月儿,你当真是被镜渊的人抓去的?”唐远面色大变。

“是呀……”唐月儿愈觉心虚,却还是硬着头皮答道。

她本不必牵扯进镜渊之乱,可偏偏救她的人,是程若欢。

一个少年女子,被一个相貌堂堂的年轻“男人”所救,自然会心生好感,是以当程若欢对她说碧华门中有内鬼,还害过门中长老,并恳请她合作时,她便满口答应了下来。

装作被顾莲笙抓去,又与周素妍合作设法将人放上山,再到玄澈出口诬赖父亲时故意自投罗网打消众人疑虑——

反正程若欢不会让她受伤,能抓出内鬼,那是最好不过的事。

可她哪里知道这程若欢是个女人?又哪里知道,此人处处针对的,并不仅仅是何偅舒一人?

“对不住了,唐姑娘,”程若欢眸光一沉,握紧手中竹萧,“程林上山一事,唐掌门分明早已知情,对不对?”

唐远听罢,沉吟不语。

“而那件事的发生,刚好巧妙掩盖了,程林与碧华门之间真正的恩怨——”

“把他给我拿下!”唐远忽然发出一声怒吼,只见身后那些碧华门下弟子,闻令一拥而上。青芜见状大惊,正欲出手,却见一道雪青色身影从天而降,众人全然不及看清眼前发生何事,那一众弟子便已被点中穴道,悉数倒地,定睛再望,程若欢跟前已然多了一人,雪青直裾,螺髻飞扬,额前眼角虽有斑驳,却掩盖不了依旧光华照人的神采。

“黎师姐!”唐远愕然,“你……竟也来了”

此人,便是黎蔓菁?

“欢儿是我如今膝下唯一的徒儿,难道我还会由着她如此任性,让你们宰割不成?”黎蔓菁说着,眼角瞥向程若欢道,“你个顽劣的丫头,竟还是如此做了。”

“师父,”程若欢脸上全无玩笑之色,只是叹道,“徒儿私事是小,可您难道就该平白承受那些污蔑至今,即便白师兄当年名震江湖,这些凡夫俗子对您的非议,难道还少了吗?您怎么能……”

“别说了,”黎蔓菁长叹一声,“接下来的话,为师自然会说清楚。”

“这又是怎么回事?”萧璧凌凝眉,小声对青芜问了道,“你师祖?”

“我没见过。”青芜凝眉,心下却忽的掀起一阵波澜。

白煜下落未明,眼下并不是相认的时候。

是以,她也只能如此看着,可她却瞥见萧元祺低声对身旁的随从交代了些什么,便看着那几人默默退出人群,朝卓超然所行方向而去。

“唐师弟啊唐师弟,你怎就那么害怕欢儿将那件事给说出来?”黎蔓菁摇头,颇为不屑道,“我与张师弟商讨门中心法漏洞,最终受益之人还不是你们?拿了我的心法,又对张师弟的死置之不理,唯一知晓此事的程林,在这无端纠葛中丧命,而你们,竟还为此沾沾自喜!所谓大派风范,简直就是笑话!”

“什么?碧华门中绝学,竟是经由这女人之手修改过?”

“我就说呢,早年碧华门的声势,哪有如今这般壮大……”

众人闻之,一时之间,议论纷纷,唏嘘之声,此起彼伏,竟再也停不下来。

“唐掌门,此人所言究竟是真是假?”人群之中有人发问。

“一派胡言!简直是一派胡言!”唐远勃然大怒,“你黎蔓菁是碧华门中弃徒,怎会知晓我门中绝学!”

“唐师弟,你知我为避嫌,自离开这雪山之后,便再未学过或用过这碧华门中任何武功,如今你这般说话,可是要卸磨杀驴不成?”黎蔓菁目露嘲讽之色,就在这时,何偅舒已被押来,听萧元祺与随从曾勇等人耳语,似乎是截住了卓超然即将下的杀手。

何偅舒一看见黎蔓菁,登时便变了脸色,“你……你是……”

“当初张师弟对你,也是极为信任,将我修改之后的心法也传授与你,殊不知,你竟是这等欺师灭祖之辈。”黎蔓菁面无表情,话语却是字字有力,她放眼朝四下一望,忽然冷哼一声道,“各位若是还有兴趣,那么不妨由我把这前因后果,来给诸位说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