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人杰强忍肩胛伤口剧痛,上前一步,梁昊亦骂了一声,紧跟着抢上前去。
“不好,”卓超然面色一沉,低声对唐远道,“掌门且沉住气,只怕这魔头还有阴损招数要使,万不可着了他的道。”
玄澈留意到他此举,却并未在意,又道:“可若是今日出得去,也就另当别论了。”
“你做梦!”梁昊怒吼,“还不快放了湘儿!”
“梁公子何必如此动怒,”玄澈的笑依旧狂妄,“诸位可得好好想想,那些姑娘的性命,可并不只是掌握在本座手中。”玄澈的笑容分外狂妄。
玄澈这话说得轻松,而场中的气氛,也渐渐因此而变得微妙起来。
在他身后依旧被手下挟持着,镣铐始终不曾解开的顾莲笙,目光在阮湘湘身上停留片刻,变得越发复杂起来。
“即便你今日走得了,往后又当如何?”他的并非刻意的冷漠,在玄澈眼中,却只剩下矫揉造作。当看到这位真正的尊主轻蔑一笑后,顾莲笙也不再说话了。
玄澈在众多下属的护卫之下一步步朝前走去,神情坦然却又充满傲慢,原本各派门人已将下山的道路尽数封死,可看到玄澈如此架势,竟纷纷开始面面相觑。
“且慢,”唐远忽然开口,道,“玄尊主打算何时放了阮姑娘?”
“这当然要看诸位今日肯不肯放行了。”玄澈笑道。
“玄尊主的意思是,若是今日我等放你离去,便放了所有的姑娘?”一旁的梁长嵩凝眉,沉声问道。
“梁馆主如此英明,自然知道本座话中之意,”玄澈依旧气定神闲,道,“若是今日我回不去,还有那么多小娘子陪葬,倒也不亏。”
“你……”唐远不自觉向后退开一步。卓超然见状连忙上前将他搀稳,却见他涨红了脸,额间青筋亦已凸起,似乎正极力压抑着什么。
“妖言惑众,”萧元祺的话音忽然响起,“玄尊主应当清楚,即便你今日无恙而归,冲着这山中数百条人命,此番深仇,也不可能就此作罢。玄尊主莫非如此自信,他日每回交锋都可脱身?”
“萧庄主话里有话,”玄澈轻笑,“不妨直说。”
“只怕,玄尊主从未打算要放人。”萧元祺直视他双目,一字一句道,“否则,今日下得雪山,往后又靠什么高枕无忧?”
“既然萧庄主的话如此直接,那不妨再想想,今日或是杀了我,或是放我回去,这二者之间,选择哪一个,会对诸派失踪的女眷而言,更为有利?”玄澈的神情,仿佛对一切志在必得,却忽见唐远面色一变,想必是气急攻心,方忍耐不住,一时躬下身去,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玄尊主请——”戴人杰颤巍退开几步,眸底尽是不甘,然而妻女受制,他又如何敢以她们性命为注?看到此情此景,不少门派也纷纷效仿,让开一条路。
“慢着!”卓超然忽然开口,“玄尊主先别急着走,既然月儿在你手中,那么为何我派至今都不曾收到过尊主的信物?”
“本座还正要问唐掌门,”玄澈冷笑,“你自己将女儿藏起来,却要诬赖我等掳人,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道理?”
“你……信口雌黄!”唐远面色大变。
唐远不曾收到信物一事,原就只有萧家父子与卓超然等人知晓,如今被玄澈如此一说,场面立时哗然。
在众人眼中,玄澈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着实没有任何说谎的必要,那么既然唐月儿不在玄澈手里,唐远当初召集众人,又坚称女儿被掳,将众派激愤心绪煽动至最高点,又是出于何种目的?
还是说,此人正打算利用这“契机”,成为众派上首,号令整个武林?
卓超然开始后悔方才一时冲动的问话,本是打算逼对方交代出唐月儿如今情形,可现在看来,只怕众派原本就不齐的人心,更加要乱了。
玄澈始终狂妄的笑声,在唐远听来,已不仅仅是刺耳这般简单。
“既然诸位无意相留,本座这便告辞了。”玄澈言罢,便自朝着众派所让出的那条路走去,却忽听得唐远怒吼一声,“拦住他!”随即那些碧华门人听令,也都陆续围上,将镜渊众人去路截断。
“唐掌门这是怎么了?”玄澈轻笑一声,然而顷刻之间,不等他的人出手,那些被掳去了女子的名门正派弟子们便纷纷围了上来。
“唐掌门若是执意如此,那么便休怪我等冒犯了。”
“姓唐的,你仗着自己老不死,弄出这么些幺蛾子折腾我们,如今还想害我师妹,究竟意欲何为?”
唐远听到这些质问,不知怎的便突然冷静了下来,失神了片刻的眸光逐渐沉敛,随即仰面朝天,高声呼喊:“月儿,为父对不起你——”
“爹爹!”
忽然响起的少女呼声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然而定睛一看,那个几乎用尽全力呼喊的少女,正由几名镜渊弟子押上山来,送到玄澈跟前:“尊主,这个丫头不知是谁,忽然便闯上山来,她……”
通报的弟子大概还没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被玄澈当胸拍了一掌,立时便口吐鲜血跪倒在地,而唐远看着那少女,竟蓦地一愣,好半天才喃喃开口,满眼的难以置信:“月儿……”
“什么?这是唐月儿?”众派门人又一次沸腾起来。
“玄尊主方才不是说,唐姑娘不在你手中吗?”梁长嵩冷哼一声,道,“如此竭尽挑拨之能事,看来,玄尊主也不容易啊。”
玄澈仿佛被一千个巴掌轮番把脸扇过了一遍,鬼才知道这个丫头是从哪里跑上山来的!
如今人在自己手里,挑拨对方起内讧,大概是不可能了。
“杀。”玄澈面无表情下令,立刻就要让下属将唐月儿处置,唐远几乎是不顾一切上前,却忽然望见有一道细丝在眼前一闪。
随着血光喷溅,人头落地的并不是这位碧华门的小娘子,而是那名正欲挥刀处置她的镜渊门人。在场众人,连同玄澈在内皆吃了一惊。的确,他为防众派出手救人,始终都在留意着唐远、萧元祺等一众高手的举动,以免留出可乘之机,却万万没想到,那出手之人,原是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的一个女人。
周素妍伤残九年,自会有一门不同于旁人的防身之计,可她虽以银丝弹出飞刃杀了那一人,玄澈也还是来得及命他人出手。
就在这一刹的功夫,却有一道人影飞身跃过人群,疾纵而上,一手揽过唐月儿腰身,避开众多玄衫人,一个旋身稳稳落地。
“你是……”唐远诧异望向那名男生女相的年轻公子,她穿着碧华门人的衣裳,可那张脸他却并不认得。
“掌门每日要见那么多人,怎么会记得弟子我呢?”那年轻人将唐月儿放下,却见玄澈手下的刀,已稳稳架上了阮湘湘的脖子,当下便一拍大腿道,“糟了,忘了还有一个。”
他话才说完,便见几枚十字小镖穿过飞雪到了眼前,直向玄澈等人而去,玄澈只道了声“班门弄斧”,便即挥袖扫开小镖,岂知镖中藏有机关,重重开启后,便是漫天细如牛毛的小针,被飞雪掩盖,根本分不清会从何而来。
负责动手的玄衫人慌了神,立刻便被人劈手夺了刀。
“这是……”梁昊直到本能出手去接下对方抛来的阮湘湘,方才回过神来。
会用这“春风化雨”的,除了那位江南来的,被怀疑了许久的“细作”,还会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