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时,不止是他们和地方官府谈生意的如意算盘落空,就连最基本的对外贸易都会大受影响,更别提靠出洋捕鱼为生的普通船户了。
所以,改良拖风船的建造迫在眉睫,只有他们这群商人展现出可以与倭寇、海盗抗衡的能力,司徒忠的计划才无法实施。
这时,船坞大门忽然被一队人马闯入,只见一群身着墨绿银纹官服的绣衣使者破门而入,将各商贾和造船人团团围住。
为首那人样貌平平,身高平平,就连声音也没有什么辨识度,若非穿着特质的“地长使”从二品官服,众人还以为他只是名普通的绣衣使者。
为首那人举起令牌:“有人举报你们私自制造危险武器,为首是谁,速来回话。”
莫鹤生嘲讽一笑,心道:鱼终于上钩了。
他掩去眼角的讥讽,换上一副和善笑面,摇着折扇从高台上拾级而下,其他商贾们交换过眼神后,便纷纷跟在他的身后,自觉给莫鹤生撑场面。
“想必阁下便是大内第二高手,‘地长使’杜崎大人了。在下知闲山庄,莫鹤生。”
为首那人收回令牌,对莫鹤生的猜测没有回应,只是问道:“你们鬼鬼祟祟藏在这船坞里做什么呢?速速从实招来。”
“杜大人此言差矣,我们如何鬼鬼祟祟了?”
说完,莫鹤生从容不迫地向杜崎介绍他身后的各位大富商,每一位都是富甲一方的富商巨贾,每一位都是当地有头有脸的绅士耆老,杜崎听到一半,着实不耐烦了,便直接打断了他。
“我说你们是不是在私造秘密武器?!”
“杜大人此话实在冤枉在下了,怎能说是私造呢?我知闲山庄向来与兵部库司有合作,这些设计图纸早已呈报给了兵部,合情合法,何来私造可言?”
“既非私造,为何在你们的私人船坞中进行建造,还聚集了如此多人?”
“在下虽已有合法建造新船之兵部官文,但朝廷还未拨银款,这船只能算是我知闲山庄自出钱款,合法改良的私人商船,一应文书皆备,杜大人可随意查照。”
杜崎闻言,当即下令属下去查船,可所幸船上还未到安装飞火炮的一步,绣衣使者查来查去也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
杜崎瞪着莫鹤生良久,只好下令撤退。
“等等,”莫鹤生喊住杜崎,“不知大人南下越州有何公干,若是与越州海域的海寇有关,莫某说不定帮得上忙,还望杜大人不要吝开尊口。”
“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莫鹤生望着杜崎的背影,眼中才又流露出一丝讥笑。
有人举报?
怕就是他们自己的密探察觉到异样,故意带人来抓他把柄的。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这个杜崎看起来过于平凡普通,这普通可不是与梅星川、了空和尚相比的普通,而是扔到人堆里都认不出来的普通。
而且,他说话做事都不太像是个能撑住场面的人,虽说人不可貌相,但是无论从气息、步法来看,此人武功都不似是能比梅星川还高的样子。
另外,他可是知闲山庄的莫鹤生。
此人与他对话,竟是一丝忌惮都没有,只有纯粹的居高临下与咄咄逼人,话里话外都没有瞻前顾后,这倒是他长这么大难得的头一回。
此人对他,以及对他背后的势力,竟全然不惧。
只是不知到底是无惧,还是无知。
“众位不必担忧,绣衣使者虽为天子耳目,但若非正式下达谕旨,与钦差大臣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杜崎无权代替,也无权阻碍越州府衙与我们做生意,现下最要紧的,还是我们统筹一下造船所需的材料用具问题。”
有名捐了个员外的大豪绅举手发言:“少庄主,您这飞火所需的硫磺甚多,但是越州并非产磺之地,城中买卖硫磺这种石矿的商人少之又少,便是召集全城,乃至全府之商贾,都未必能凑出十斤来。这石头,得从西北地区,或者海外海岛购入才行。”
“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我来之前碰巧在城外遇见了那常做琉球生意的友兴号吴老板,据说他此行接连遭遇了倭寇和渔民抢劫,整艘商船都废了,船上人是分批乘小船回来的。”另有一掌柜的说道,“他们船上能抢的都被抢光了,可唯独成百斤的硫磺石没人要,都运回临安了。”
“当真?”
莫鹤生喜上眉梢,分赴下人速去请这友兴号的吴老板前来相见。
不久,吴长友便行色匆匆地赶到了船坞,灰头土脸的,一看就是还未来得及整顿,他一看到莫鹤生,便声泪俱下地差些给他跪下,说要全部收购硫磺石的莫鹤生是他再生父母,无以回报。
“吴老板此行受苦了,您这衣服怎的……”
他第一眼便看见了吴老板身上花式拼贴,犹如百家衣的褂子。
这褂子虽说布料都是东一块,西一块凑出来的,但是针脚却极其细密,甚至可以说看不见针脚,可见缝制之人的高超技艺。
吴长友哭天抹泪,见莫鹤生注意到了他的衣服,这才想起来:“少庄主要买我这硫磺,可是因为苏姑娘?看来苏姑娘已经平安抵达了,她在船上的时候便说是您的人,还望少庄主让我再见一面苏姑娘,我好登门道谢,谢她救命之恩。”
“苏姑娘?我的人?”
莫鹤生激动地抓住吴长友的双肩,难以抑制自己的喜悦之情:“宝儿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