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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色血蝶(2 / 2)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她永远是被保护的那个,无数人为了保住她,倒在她的面前。

但这并不能让她心怀感激,每次有人为她而死时,她只感到恐惧、愤怒和无能为力。

她不明白,她的命究竟有什么可金贵的?

除去父王的血脉,她平庸弱小,整日混吃等死,毫无特别之处,根本就不值得别人拼死保护,这叫她如何心安理得地面对那些用身躯堆砌出来的牺牲?

如果可以,她想成为能够保护别人的人。

可是她太弱了。

苏宝儿甩出玄晖索,两条红绫在她手中犹若游龙,使她在树林间穿梭跳跃,好似精灵般轻盈优雅。

她要救他。

她身上没有伤,蝴蝶不怎么招惹她,藤蔓的攻击也减弱了不少,这使得她有一丝喘息的余地,可以凭借玄晖索,将自己迅速甩出战场。

很快,她便回到了那片迷雾所在之处。

食人花、毒蝎、蜈蚣等等,似乎从来都不存在一般,唯留有一地毒蛇蜿蜒盘踞。

它们或闭目假寐,或吐信迂行,地上、树上、花草中皆有它们的身影。

而蛇群最密集的地方,便是一块成折角的石缝,石缝中长了一对双生花,一红一白,花冠形似凤凰翎羽,生得摇曳多姿。

凤姝草和百灵花,竟真长在一块。

让两组人抢两朵长在一起的花,出这题的人,不是坏,就是毒,反正没存什么好心思。

苏宝儿下意识地抚向自己的手腕,玄晖索长三丈,从她现在所处的安全位置出手,若想要一击即中,简直是天方夜谭。

她蜷缩在石壁一角,借着树丛花草遮掩,屏住呼吸,细细观察眼前情状,一片树叶,一粒石子都不敢放过,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方案,又无数次否决。

她究竟该如何是好?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幕。

那时她还小,午睡时避了奶娘,偷偷跑出宫苑玩,误入冷宫,被树枝上叫声凄惨的乌鸦吓得哇哇大哭。

只见一条红绫如闪电般击出,那吵个不停的乌鸦尸体便掉落在了她的面前。

她仰头去看,便见师父侧躺在屋檐上喝酒。

“宝儿,为师厉害吗?”

师父侧撑着脑袋,脸颊浮起淡淡绯色,她眉心抹一点红,双眉亦是浅淡的赤色,浅棕色的美眸笑盈盈地瞧着她。

师父生得极为妖艳惑人,举止却甚是随性粗放。

她呱唧呱唧地拍着小手:“厉害!”

“还有更厉害的呢。”师父单手一扬,那手里还握着酒葫芦,可腕间玄晖索已出,红绫尾端所系的金色小球朝她头面袭来,却倏地停在离她鼻尖一指不到的距离上,一只一直围绕着她转的蚊子成了渣,轻飘飘地散在了风里。

“为师的玄晖索,硬时若钢,柔时若水,行如鬼魅,击如闪电,只要习得关窍,万物皆可玩弄于两条红绫之间。想学吗?”

她小短腿原地蹦跶,高举着肉手:“我要学,我要学!”

“首先你要学会,如何一眼判断敌方的致命点,接下来便是以气聚点,以致百发百中。”

她跟着师父学的第一门武学课,是观察。

即便是一片叶子,一棵树,一根梁柱,她也要撑着脸颊看上半天。

看叶子的纹理,看老树的树皮,看梁柱斑驳的红漆。

后来,她只要指了个点,师父便出手。

她们曾经一击砸穿了一根梁柱,害得某宫寝塌了半边,皇爷爷震怒,师父不仅被罚了三年的俸,还被派去边疆执行要务,走了大半年,而她则每日罚抄,大半年几乎抄完了大半个宬室的藏书。

后来练以气聚点的时候,师父已经不在了。

她和盛桃一齐在桃仙山上练武,盛桃天生武学奇才,而且整日起早贪黑,盛望山几乎不用怎么指点,她也能日有进益,暴风成长。

而她天赋不够,态度还散漫。

她的以气聚点是纯靠玩儿练出来的。

南岭群山环绕,野味遍地走,那时她的玄晖索,就是用来打山鸡,猎野兔的。

因着少年人总有些攀比心理,寨子里时不时就要比上几场打猎,她为了练打鸟的精准度,还曾贿赂宋大奶妈,让他组织众弟兄们每天给她捉上几十只小鸟,一齐让她来打。

而此处的蛇,没有几百,也有八九十,她可以在如此规模的蛇群中全身而退么?

不可以也得可以!

一滴汗珠从她的额头顺着脸侧一路滑落,凝于下巴尖儿处,她全神贯注,紧盯着远处的凤姝草。

汗珠坠落于泥土的同时,她动了。

她的身影仿佛融于风中。

那红绫出的又快又疾,银色小球带着红绫迅速卷住凤姝草,四周蛇群大动,纷纷呲开毒牙,朝苏宝儿汹涌扑来。

可苏宝儿的另一条红绫来得更快。

蛇打七寸。

玄晖索在她的手中行动自若,每一下都精准地暴击在每一条蛇的致命点上,金银小球带着硬若钢铁的红绫横切而下,又柔若流水般回到她的腕上。

她在空中又回身一甩,另一边的蛇群也被她挥成两段,小球落地,为她提供支点,她腰间一折,空翻了个跟头,轻落于她早已看好的一处大石上,一条红绫接力一出,缚于树枝之上,她如同**秋千一般,和风交融在一起,远远**出蛇林。

一条如手臂般粗细的毒蛇顺着她缚于树枝的红绫,于其收回时一同朝她突袭而来,狰狞的獠牙近在咫尺,迎接它的却是爆裂一拳,拳以凸起的中指指节为破点,正击其七寸之处,毒蛇浑身抽搐了一下,径直坠落下去。

她又故技重施,借用玄晖索迅速远离战场,却在收势时一个不稳,摔落于地还滚了好几个跟头。

她头面朝地,趴了许久也没缓过来,此时只觉得全身犯软,紧绷的神经一时松懈,竟让她如瘫痪一般动弹不得。

她做到了。

苏宝儿捂着胸口的两朵花,两滴泪濡湿了面前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