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洛安按照伯父的遗书嘱托,要把棺椁葬在后院一片桃林江畔。
他是个雷厉风行之人,来不及伤心流泪,即刻拿着铁铲与锄头,走去桃林江边挖掘墓穴。风伏林与大蒙也去帮忙料理。
三人挖好墓穴,洛安也不身穿孝衣,也不头扎白巾。就请叔侄二人做个帮客,抬着棺椁前来下葬掩埋,堆成一个锥形土丘,胡乱立下一块无字石碑。点上黄香白蜡,祭祀一堆酒肉瓜果,烧尽一筐纸钱。
不消半日,洛安便忙完了这桩丧事,在坟前默哀一会。眼看暮色降临,便去江边洗一把脸,招手呼唤二人回屋歇息。
叔侄二人看得疑惑不解,不敢相信雪国人的葬礼风俗,竟会如此简单草率,如同闹剧一般。便把眼睛盯他,似在提醒什么。
洛安询问:“丧事都办完了,咱们可以走了。”
风伏林问:“洛兄是否还遗忘了什么?”
洛安以为是有什么器具未曾拿走,便去坟前走看一圈。发觉没有其他遗物,便又往屋走去。
风伏林指问:“洛兄不需要在这扎个棚子,守灵过夜?”
洛安挥手:“不必这么麻烦。”
风伏林苦笑:“这是丧礼习俗,怎么能叫麻烦?在我们那部落,若有丧事,家人都要守灵七天,以作心意悼念。怎么在你雪国,半天就完成了丧礼?”
洛安说:“那是你们深山部落的规矩,我们雪国这边,没有这种繁琐仪式。”
风伏林指责:“你在撒谎。我们部落有位老族长,他既是你雪国人,也是我骨族人。他曾告诉我说,雪国的丧礼习俗,也要守灵七天,哪有这么快的?”
洛安说:“习俗也要看人而定。你信,自然有用。不信,那不就没有约束力了?”
风伏林问:“如此说来,你是不信?”
洛安说:“这没什么。所谓生前没有尽孝,死了也不必哭作上吊。人死如同火灭,我就是在这哭上三天三夜,伯父也听不见、醒不来。那我何必还要这样麻烦?”
风伏林听得哑然失声,竟然无话反驳。
洛安说:“我跟你说件事,就在数月前,梁城有个姓毛的财主。自己住着豪宅阔楼,每天吃用山珍海味,却把亲母赶入黑屋里去。可怜那位老母亲,每天食不果腹,忍受寒冷。结果夜里被活活冻死了。
当时此案由我接手办理。于是,我便前去庄上查问情况,开办一些官文手续。那家伙却在棺前一把鼻涕一抹泪,哭得死去活来,肝肠寸断。当时我并不知情,还以为他是一个孝子,便拿好话去劝慰他。不久,有人向我密报了实情,气得我是狠狠抽了自己的耳光。”
风伏林问:“后来又是如何?”
洛安说:“到第二天,我扮作一个吊丧客,再去庄上查看。你猜怎么着?那家伙毫无羞耻之心,又来向我哭丧叫屈,装模作样。我实在忍耐不住怒火,便在他娘的灵棺面前,把他一顿拳脚暴殴,打得满嘴是血,杀猪一样惨叫。若不是众人强行拖拽,我非把他打死不可。”
叔侄听到这件怄气事,不禁摇头哀叹。
洛安说:“我气虽然出了,不过之后也倒了大霉。没过几日,那家伙一纸诉状,告进衙门里去。说我假借吊丧之名,在他母亲灵前胡乱伤人,行为极其恶劣,想要把我告进牢狱。为此,我被上官当众脊杖二十训棍。三个月内,薪俸减半,戴罪留职听用。”
风伏林噗嗤一声,继续追问:“洛兄,你后悔不?”
洛安拍胸脯说:“我洛安做事,从不知道后悔。我只后悔当时下手太轻,没有把他打断一副手脚。”
风伏林笑说:“看来洛兄是位性情中人。身为父母官,居然会在一位母亲棺前,爆打她的儿子。这可真是骇人听闻。”
洛安哂笑:“那个龟崽子,狼心狗肺,虚伪作态,连个畜生都不如。打死了他,都是罪有应得。”
大蒙说:“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那家伙竟敢如此虐待生母,真不是人。洛叔干得漂亮,我支持你。”
风伏林也说:“洛兄罪责难免,行为可嘉。”
洛安笑嘿嘿说:“大家都这么说。”
三人笑谈过了此事,眼见夜幕笼罩,星月满天闪烁。谁也无心再提守灵之事,结伴回了屋宅。
洛安见屋中脏乱冷清,弥漫一股死人气息,住着不太舒服。便与二人走去街道,入住一家酒楼。
翌日清晨,三人回到屋中清理家务。收拾里外弃用物什,擦拭桌椅柜箱灰尘。
洛安是个粗人,哪里干得了这种细腻活?就在屋外找来两个勤快妇人,给些钱财雇佣,请她们帮着买办居家物件。自个骑马出屋,办理要事去了。
屋内由那两个妇人看管,叔侄便来后院做事。两边忙着扫地擦窗,拔草除杂,搭建马棚,清洗水井等等。
四人忙碌一天,挨到黄昏时刻。那两个妇人忙完了事,前来打声招呼,自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