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这话,我就当成是恭维了。”
吴太后眼珠转动,神情时嗔时怒,伸出两条细长的胳膊,晃悠来晃悠去,张牙舞爪,像个疯婆子。
“你们还想怎么样?落井下石?”
“不,我是来请教娘娘问题的。”
“哦?呵呵……”吴太后收回胳膊,重新站好,好整以暇。
这一次,萧素素率先开口。
“娘娘费尽心思,换来今天这样的局面,值得吗?”
“值得?”吴太后挑眉看她,继而略显失望地摇摇头:“你还是太嫩了些。勇者做事,从不来不问值不值得,哀家虽然输了,但输得正大光明。再说了,什么叫做值得?若是哀家当年一心一意地做个善良软弱之人,保不齐今日还是这样的下场。”
“昨日,王爷在太后娘娘的寝宫,挖出来一副类似婴孩的尸骸,因着年头太久,骨头凑不齐了,想要重新下葬,都是遗憾。”
吴太后闻言微微笑了笑:“陈年旧事,挖出来了也没用。”
她早忘了……忘了那孩子。
也许在梦里,她会张牙舞爪地出现,可她梦中的人太多了,她不会认得。
冷青莞沉默了下才问:“那孩子是娘娘的亲生骨肉吧?”
吴太后坦然:“既知道答案,还来问哀家作甚?哀家早都不在乎了,你们又何必在乎……”
“娘娘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放过,又怎会母仪天下,造福社稷?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冷青莞语含嘲讽:“太后这个位置,本来就不该是你的。”
吴太后唇角上挑,笑容冷漠:“你懂什么?你对哀家了解多少?”
“不,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哀家是天生的恶毒女子!笑话,哀家这辈子最大的委屈,就是生而为人,居然托生一个不中用的女儿身。”
冷青莞见她有意倾诉,抬手示意:“如果娘娘真的有话想说,索性说个痛快吧。”
吴太后下颌微扬,眯眼问道:“你想套我的话?”
“我不需要套你的话,那不重要。娘娘想说便说,不想说就不说。只是我好心提醒娘娘,娘娘大限将至,现在不说的话,以后可能也没有机会说了。”
她那些阴暗的小心思,除了她之外,估计没有人感兴趣了。
吴太后必定不甘心,就这样默默被论罪处死,她怎会愿意?
“娘娘要说,我和郡主就这里好好地听,娘娘要是不说,我们也不会再问,从此生死不再相见,各走各路。”
吴太后摸不透她的心思,犹豫片刻,她优雅地转了个身,慢慢道:“哀家是吴家长女,上头有两位兄长,小时候想要读书,却被父亲痛骂责备,他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姑娘家不能太聪明,与其整日读书写字,还不如多做些女红,学学女德,修身养性,待到将来服侍夫家,博一个贤惠的好名儿。”
冷青莞闻言微微皱眉。
这套说辞,真是太让人恶心。
“绣好一朵花能有什么用?弹琴唱曲更是可笑,我又不是养在笼子里的莺儿,为什么身为女子,就要一辈子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我是长女,在家中看似受宠,实则卑微。祖母和父亲的教导,从七岁听到十七岁,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女儿家读书难,嫁人更难,从十四岁起,父亲就开始为了我的婚事张罗,上到年过五旬的老头子,下到十七八岁的世家子弟,不看容貌性情,只看家底。他们人人心里都有一只算盘,拨弄着劈啪作响,算得仔仔细细。好不容易,算计到了宫里头,让我进宫为妃……我当时得知进宫入选的消息,心里暗暗松一口气。老天爷待我不薄,虽然不能身为男儿,出人头地,但是,如果我能嫁给这天下最有权势的真龙天子,也算是不枉此生,得偿所愿了。我天天盼着,想着,念着,可父亲还是让我失望了,居然又找了个绊脚石过来,说要我们二人作伴……哼,做什么伴?只有软弱无能之人,才需要同伴。我不需要!”
吴太后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们,把心中隐藏多年的往事,一桩一件地说出来。
那些都是她心头的刺,不为人知的心酸。
“我想要的,只是一个机会。进宫是我唯一的机会,所以谁挡我的路都不行。我拼上了我的一切,不成功便成仁,誓问谁有我这样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