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碑上面刻着爱女春桃。并未刻是奴是婢。爱女是刘管家说的。他说,这辈子无儿无女,害的一个小姑娘如此。他早该收了她当女儿。以免此苦。
到现在为止,小艾已经快忘记春桃的模样了。她连春桃的最后一面都未看见。她现在哭不出来,因为她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脸哭。
紫兰从手中拿出一个未绣好的荷包:“据说,春桃在梅园的时候,整天都在绣荷包。她想绣的多一点,给小姐……好让小姐觉得,她是一个有用的人……”
饶是穿的如此厚实,在这山风之中,也让小艾觉得浑身冰凉。她看着荷包上未绣完的图案。眉眼一弯,眼中含泪却始终不肯掉下来。
巍颤颤接过那荷包,红色的底,几枝白梅光鲜绽在枝头。还有一朵只绣了一瓣的花。孤零零呆在料子一角。
一直忍着哭的小艾在摸着这朵白梅后,却嚎啕大哭。
——“小姐,春桃给小姐绣几个荷包,春夏秋冬,全都绣完,你说好不好?”那时她们一同在灵溪村,妖女已走。春桃看着那个兰烬觉得格外顺眼,却羞怯的很。在一行人一同上路时。她这样问。
“恩。”她有些不耐烦,怀疑春桃的用心。眸子瞥了一眼马车外与武攸暨一起的兰烬,轻咳:“怕就怕在有些人不是真的想给我绣。”
“小姐瞎说!”一句玩笑话逗的她一下子就发火,小脸憋的红红:“你就看着吧!我要春天绣桃花,桃花就是春桃,春天的桃花嘛!夏天就绣莲花!小姐也爱莲!秋天就把我们绿蓉给绣上!这样小姐就忘不掉我和绿蓉姐姐咯!”
“不过……”春桃有些犯难,犹豫不决:“那冬天绣什么?绣什么?冬天给小姐绣梅花好不好?”
“不好。”她托腮想着离去的大粽子。心情格外不好:“要绣就绣白梅,那样才和别人不一样。”
“好啊好啊!”春桃高兴的手舞足蹈。扳着手指数:“我就慢慢绣!凑够四个,就全都给小姐!”
当时她胡乱答应两声。也不以为然。
而现在,指腹揉着那几朵一针一线细细绣出来的白梅。她却像是个从来都不会讲话的孩子。剩下的,唯有啜泣。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也不知哭了多久,紫兰想去劝着。却被紫凤拉住。
有的时候,感情得宣泄出来,才不会把自己闷坏啊。大抵是哭的累了。也哭的久了,她才收回情绪。手里拽着那未绣完的荷包,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眼睛红肿的可怕,却是镇定的看着墓碑。
“我们回家了。春桃。”她轻声道,哭了一场后,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语气就像是在哄小孩似的,带着浓浓的眷恋:“我带你回家了。”
她手心攥着荷包,一步一步摇摇晃晃走下山。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知道现在大脑空白。什么都不愿意去多想。如果这一刻春桃在她身边,一定会逗她开心给她拿许多好吃的。
直到现在,小艾的心还是撕心裂肺的疼。
从来没有像这样后悔。
她接到春桃的书信时并没有后悔,看着春桃哭着跪在自己面前求不要丢下她一个人时,自己也没有后悔。
在马车上在渝州在箭伤发生时,她有一瞬间很庆幸没有带走春桃。让春桃这份危险。
这是现在。她好后悔。
后悔丢下春桃孤零零的一个人,呆在冰冷的地下。无法回家。
紫兰看着小艾面无表情的走回去,心里“咯噔”一下,觉得格外不舒服。紫凤看了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小艾睁大眼,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
手中的荷包紧紧贴着掌心。
去的这么惨,这么不明不白。春桃一定觉得很委屈吧,像是她这样的傻丫头,一定会觉得自己受伤了没关系,只要小姐没有事。
可是,怎么能让她就这样没了呢。
小艾收回视线,深吸一口气,望着云院的方向。心中冷笑,今日春桃的魂魄,爹爹受的蛊毒。
山庄的鸡犬不宁。
她都要把全部的罪恶,一一讨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