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离去诊所的时候梁医生正忙,诊所里挤满了病人,她换了衣服帮着梁医生抓药,打打下手,忙了一整个下午。
诊所里的病人渐渐都离开的时候已经夜深了,颜离站在梁医生身后给他捏捏肩膀,捶捶背,昏黄的灯光下笼罩了一张浮着微微笑意的脸。
灯泡闪了闪,屋子也一会儿明一会儿暗,颜离打趣道:“梁伯,你家的灯都是赝品吧?都换多少次了。”
梁医生微眯了眼,眼角延出一丝细纹,说:“随便吧,这破屋子反正也要转让了。”
那双捏在他肩膀的小手微顿,颜离放下胳膊,缄默了一会儿,喃喃道:“要转让了啊?”
梁医生:“原本开诊所是想着给那小子治病,找个地儿放从国外运来的医疗设备,给他弄个清静一点儿的环境,不至于总是死活也不去医院,在我这儿,他还是很听话的,现在……也没必要了,我不年轻了,国外还有几个项目没做完,学生们催得紧,过两天,我就要离开裕桐了,到时候,你记得要听二钟哥的话,好好照顾自己。”
梁医生说完,略显沧桑疲乏的眼眸红了一圈,他摘了眼镜,回头,拍了拍颜离的肩,再次开口道:“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有什么事儿就给我打电话……”
“可别像那小子那么傻,什么都自己硬撑着,人总有对生活服软的时候,要对自己好点儿。”
颜离有些发愣的看着梁医生,目光涩涩的,看不出情绪,漾在嘴角的那抹笑意却一点点的展平,沉默了好久之后,眼底破碎的光亮渐渐暗了些许。
她微垂了头,低眸,轻轻地问:“他……有留什么话给我吗?”
易小森死了以后,她从来没有主动问过关于他死亡的任何事情,不提,不问,仿佛不在意。
她只拥有和接受了一个事实,就是易小森回不来了。
既然都回不来了,既然再也见不到了,纠结和弄清那些事情又有什么意义?
她要按照他的期许活下去,带着他的那份一起。
梁医生轻叹了口气,说:“我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
颜离猛地攥紧了指尖。
那颗平静了好几天的心脏突然回血一般的感受到了沉重尖锐的疼。
她闭了闭眼睛,咬着唇,使劲儿挤出一抹笑,喃喃道:“这样啊。”
梁医生:“那天,警察来找我,我才知道阿贤的弟弟曾经借了高利贷跑路了,我那时候在国外,不了解阿贤这边的情况,她每次给我打电话都报喜不报忧,根本没打算告诉我,她一直瞒着我,说她和她的阿易一切都好,可是那个时候债主已经去找她闹了好几次了,阿贤大半辈子都耗在了我身上,当年唯一的积蓄也都花了我身上,她没有能力还债,到死也不愿意找我帮忙,那小子知道他姑姑的心思,便也倔着性子一起瞒我,后来小森病了,她一开始也没打算找我,后来实在没有办法了,第一次在电话里求我回来救救她的阿易。”
“我二话不说就买了当天的机票回裕桐,可是就在我回国的那天,她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我当时脑子很乱,颓废消沉了好一阵,差点儿就跟着她一块儿去了,但是我不能放着小森不管,我要把她的阿易留下来,替她守着,看着,照顾着,后面两年里,我一直待在裕桐给小森治病,可是不管我的医术高超到什么地步,研制出来的医疗器械多么先进,我都没办法真正治好他的病,我只能一直拖着,捱着,想办法把寿命再延长一点儿,可是那孩子一开始并不配合我,他总是无所谓的调侃着说死了好啊,死了就再去找一个垃圾桶里躲着,等着阿贤再捡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