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风郗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也不知道西城门开了没有。
街道上很冷,只有零星几个勤快的店主起来开了铺子。
“公子,要不要来串糖葫芦?”
街边上,拢着衣裳,缩着脖子的卖糖葫芦的人看到月风郗,问道。
月风郗脑海里闪过什么,便是点点头。掏出钱袋子,给了那个小贩几个铜板。
然后随便拿了一串糖葫芦。
他咬了一口,真冷啊。
那冰糖在嘴里碎开,里面的山楂的酸味一下子刺激了他的味蕾。
他的脑子更加的清明了。
他朝着西城门走去,巧的是,恰逢西城门开门。
因为天冷,来往的人还少,月风郗慢慢的走出去。慢慢的寻着那抹嫣红的海棠过去。
西城门外三里,外边的桃树只剩枝丫,大雪覆盖。里面的海棠,透露着红色的花瓣,一半掩藏在雪中,一半露出来。
他忍着寒冷一步一步的走进去,穿过枯枝的桃树,拨开海棠的枝丫。
他看到了眼前,大大小小的许多座坟茔。坟头被大雪覆盖,白茫茫一片。
墓碑上镌刻着他们的名字,还有祭文。
月风郗忍着寒冷,一个一个的将墓碑上的雪擦掉。
终于找到了最正中那个,那上面刻着“懿华长公主——曦和清玥”。
后面是一大篇歌功颂德的祭文。
他摸着这块冰凉的墓碑。脸靠着它,一片凉意袭来。
他几乎是跪着的,不久,他也是真的跪着了。
月风郗将那串只吃了一个的糖葫芦放在了清玥的墓前。
“咯吱,咯吱。”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月风郗仿佛听见有个脚步声。
他艰难的回头一看,那人穿了一个玄色的大氅,整个人被大氅罩着。
提着灯,手中拿着一根棍子,眼睛很美,但是却看不见。
他放下灯,摸索着墓碑,一块一块的摸索过来。
只是,这个时候月风郗已经忘记了呼吸了,再次看他,他却只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破了一大块。
他呼吸之间,只觉很疼很疼。
那个人的脸,他永远不会忘记。
即便已经是过了二十多年,他依旧很清晰的记着那张脸。
那个人的名字就在他的喉咙上打转,却怎么也叫不出来。
试想,一个被所有人都认为死了十多年的人,突然有一天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会怎么想?
月风郗不仅心口有些疼,还觉得有些悲凉和愤怒。
“寒、逸、轩!”
月风郗终究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吼出声。
寒逸轩听到了月风郗的声音,愣了一下,便是要寻着声音的方向去找他。
只是还没等他到月风郗的身边,便觉得脸上重重的被砸了一拳,自己倒在雪地上,半边脸靠着冰冷的雪。
半边脸火辣辣的疼痛。
“寒逸轩,既然你没有死,为什么,为什么这十年来你从未回来看过她?!你知不知道,她在生命的最后,在后来的每一天,心里都念着你?!你为什么不回来?!”
月风郗心里满腔都是怒火,难道他不知道吗?不知道清玥到死都念着他。
不知道她到死的时候,手里紧紧的攥着当年他送给他的玉佩。
“我……以为她早就同你喜结连理了。月风郗,当年她与你是青梅竹马,是我拆散了你们。我以为……”
突然他没了声息,是啊,一切只是他以为。
当年他问过她,究竟她有没有一刻爱过她。
她否认了所有,她说她从来没有爱过他。
所以他死心了,所以他从容赴死,原是为了成全他们的。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另外一个可能。
月风郗紧紧的握着拳头,像是随时都准备冲上去打他一拳的样子。
“父亲。”
这个时候,寒子枫的声音传来,他的身后,还跟着许多人。
寒悦轩,曦和云裳,明月澈水,浮生玖,申凝等等。
原来是早上寒逸锦醒来去浮生玖的房间找他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他。后来他们在外边门口看到了脚印。便是找到了这里。
不过,这件事情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如锦看着眼前的人,捂着嘴巴,不可置信的模样。
澈水和浮生玖却是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这个秘密,他们把守了十多年,如今终究是重见天日了。
他们早就料到会有今日,却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场面。
寒子枫过去将他扶了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泥泞和雪花。
云裳大大的眼睛中有些疑惑,她从来未曾见过自己的父亲。
自然也就不知道他究竟长成了什么模样。
只是听得寒子枫,她的大哥哥唤了一声父亲,她的心头便是一颤。这就是她母亲爱了一生的人吗?
是她一生执着,至死都怀念的人。
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眼睛很好看,就像是有星河,可是却看不见了。
可是那周身的气度,的确是不凡的,那相貌,不仅与自己有几分相似,更是与自己的两位兄长极度的相似。
他,是自己的爹爹,是娘亲念了一生的人。